门开了。
楼道里略显昏暗的光线勾勒出那个倚在门框上的身影。顾凛哥穿着一身剪裁精良的深灰色西装,与这老旧楼道里剥落的墙皮、堆在角落的杂物格格不入。他脸上没什么表情,甚至称得上平静,只是那双眼睛,在阴影里显得格外幽深,像两口望不见底的寒潭,目光越过开门的林哲,精准地、无声地,钉在了僵在沙发上的我身上。
空气瞬间凝固了,连漂浮的尘埃仿佛都停滞在半空。林哲家那种特有的、带着食物和青春荷尔蒙气息的暖意,被门外涌入的、属于顾凛哥的冰冷气场冲刷得荡然无存。
林哲握着门把的手僵在那里,脸上还残留着之前的困惑,但更多的是面对这个突然出现的、气场强大的不速之客时,本能的戒备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惊愕。他显然认出了顾凛——那个曾有过几面之缘、总是沉默冷淡、令人望而生畏的“顾凛哥”。
“顾……顾凛哥?”林哲的声音有些迟疑,身体下意识地挡在门口,没有立刻让开,“你怎么……找到这里的?”
顾凛的目光终于从几乎要将我洞穿的力度上略微收回,极其缓慢地,移到了林哲脸上。他的嘴角似乎极轻微地向上牵动了一下,但那算不上一个笑容,更像是一种冰冷的、程式化的礼貌。
“林哲。”他开口,声音平稳,听不出什么情绪,却带着一种无形的、让人不由自主挺直脊背的压力,“打扰了。我来接林钰回去。”
他的话语简洁,直接,没有解释,没有寒暄,仿佛他的到来和带走我,是天经地义、无需多言的事情。那种理所当然的掌控感,让狭小空间里的空气都仿佛沉重了几分。
林哲的眉头皱了起来。他回头快速看了我一眼,看到我面无人色、微微发抖的样子,眼中的戒备更深了,甚至涌上了一丝怒意。他转回头,面对着顾凛,语气虽然还保持着基本的礼貌,却明显硬气起来:“接他回去?顾凛哥,林钰他只是来我这里坐坐,我们……”
“他该回家了。”顾凛打断了他,语气依旧平静,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决断。他的目光再次落回我身上,那眼神很深,很沉,里面翻涌着我熟悉的东西——冰冷的警告,不容抗拒的掌控,还有在那平静表面下,隐而未发的、足以将人吞噬的风暴前兆。“林钰,过来。”
那声音不高,却像带着钩子,狠狠拽住了我的心脏。我的身体先于意识做出了反应,几乎是条件反射般地从沙发上弹了起来,双腿却虚软得几乎站立不稳。巨大的恐惧攫住了我,比之前独自面对他时更甚。因为这一次,是在林哲面前,是在这个我曾短暂汲取过一丝温暖和正常气息的地方。这种私密的、狼狈的、被当场“抓获”的羞耻和绝望,几乎要将我淹没。
“林钰!”林哲看出了我的恐惧和不对劲,他猛地转回身,挡在我和顾凛之间,声音提高了些,带着保护者的急切,“你没事吧?他是不是……”
“林哲。”顾凛的声音冷了一度,打断了林哲未竟的话语。他向前迈了一小步,并没有强行闯入,但那一步带来的压迫感,让本就狭小的玄关显得更加逼仄。他看向林哲,眼神里那种惯常的、对待无关人等的疏离和冰冷清晰浮现,“这是我们的家事。你不了解情况。”
“家事?”林哲的怒气似乎被这句话点燃了,他年轻气盛,对眼前这个看似冷静实则充满控制欲的男人产生了本能的反感,“家事就是让他怕成这样?家事就是你不问青红皂白就要把人带走?顾凛哥,林钰他是成年人了,他有权利……”
“权利?”顾凛极轻地重复了这两个字,像是听到了什么荒谬的笑话。他嘴角那点冰冷的弧度加深了些许,眼底却没有任何笑意,只有一片深不见底的寒凉。“林哲,你是个好同学,关心朋友。但有些事情,不是你该过问,也不是你能理解的。”
他的目光再次越过林哲,落在我身上,这一次,带着清晰的、最后通牒般的意味:“林钰,别让我说第三遍。过来,我们回家。”
回家。那个词此刻听起来像地狱的邀请。
我站在那里,浑身冰冷,牙齿不受控制地轻轻打颤。林哲挡在我身前,背影因为愤怒而微微绷紧,他还在试图说什么,试图维护我这一点点可怜的、偷来的喘息空间。可我知道,没用的。在顾凛哥面前,在那种绝对的力量和掌控面前,林哲的勇气和仗义,脆弱得不堪一击。继续僵持下去,只会让事情变得更糟,或许还会连累林哲。
我不能……不能再把林哲拖进来。
这个认知,像最后一盆冰水,浇灭了我心底残存的、那一点点微弱的反抗火苗。
我深吸了一口气,那口气息带着铁锈般的血腥味和绝望的冰冷。我极其缓慢地,从林哲身后挪了出来。每一步都重若千钧。
“林钰!”林哲着急地想拉住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