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这时,沈修大概是听到了动静,从书房里快步走了出来。当他看到我背靠着墙壁,脸色惨白,眼神空洞涣散,全身抑制不住地剧烈颤抖,死死盯着茶几方向的样子时,他脸上的表情瞬间凝固,随即被巨大的惊慌和心疼取代。
“小钰!”他急步冲到我面前,声音里带着不容错辨的恐慌,他伸出手,想要碰触我,却又在我明显的抗拒姿态前硬生生停住,只能焦灼地、一遍遍地唤我的名字,“小钰!看着我!是哥!没事了,没事了,那只是……”
他的目光顺着我的视线,落到了那个牛皮纸信封上,瞬间明白了什么。他的脸色也白了几分,眼中掠过深深的自责和痛惜。
“是录取通知书!”他急切地解释,声音因为紧张而有些发颤,“小钰,是你一直想上的那所大学的录取通知书!是好事!你看,上面印着校徽,是你的名字!”
他不敢贸然去拿那个信封,只是用语言努力地将我从恐惧的漩涡里往外拉。
我的意识在巨大的恐慌和沈修急切的声音中艰难地拉扯。录取通知书……大学……我的名字……
这些词语,像微弱的光,试图穿透厚重的、名为“创伤”的迷雾。
我的目光依旧死死地锁着那个信封,但紧绷的身体,开始出现了一丝极其细微的、连我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松动。呼吸依旧急促,但那种濒临窒息的绝望感,似乎稍微缓和了一点点。
顾凛不知何时也出现在了客厅入口。他没有靠近,只是沉默地站在那里,像一座冷峻的山峰。他的目光先是落在我狼狈不堪、被恐惧彻底占据的脸上,眉头几不可查地蹙起,随后也看向了那个引发一切的信封。他的眼神深邃,里面翻涌着某种复杂难辨的情绪,但最终,那情绪沉淀为一种极致的冷静。
他没有说话,只是用那种冷静的、仿佛能稳定一切的目光,静静地注视着我。
沈修的安抚,顾凛的沉默,平安不安的呜咽,以及脑海中不断回响的“录取通知书”、“你的名字”……这些因素交织在一起,像无数双手,一点点地将我从那黑暗仓库的记忆泥沼中,艰难地往外拖拽。
我依旧靠着墙壁,身体因为刚才剧烈的反应而虚脱无力,冷汗浸湿了鬓角。但那双死死盯着信封的眼睛里,极致的恐惧开始慢慢退潮,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劫后余生般的、巨大的疲惫,和一丝……缓慢回归的、对现实的认知。
那张纸……
不是仓库里的判决书。
是……未来。
这个认知,像一颗投入冰湖的石子,虽然缓慢,却终究漾开了一圈微弱的涟漪。
沈修看到我眼神的变化,稍稍松了口气,但他依旧不敢放松,只是放柔了声音,试探着问:“小钰,要不要……哥帮你拿过来看看?”
我看着那个依旧让我心悸的信封,又看了看沈修写满担忧和鼓励的脸,还有远处顾凛那沉默却仿佛能隔绝一切危险的身影。
许久,我才极其缓慢地,用几乎听不见的声音,吐出一个字: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