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泪毫无预兆地又涌了上来,滴落在宣传单上,晕开了墨迹。我慌忙用手背去擦,却越擦越模糊。
我该怎么办?顾凛,你告诉我,我该怎么办?
哥……
心口疼得缩成一团,像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拧绞。巨大的无助和恐惧几乎将我吞没。我办不到。我一个人,真的办不到。
可现实不会因为我的崩溃而停止脚步。医院的走廊灯光明亮惨白,照着我孤零零的身影。远处隐约传来推车的声音,不知道又是谁被送往哪里。
我低下头,把脸深深埋进掌心。掌心还残留着干涸血渍的粗糙触感,和眼泪的湿凉。
许久,我抬起头,眼眶通红,眼神却因为极度疲惫和某种被逼到绝境的麻木,而显得空洞。我拿起手机,屏幕的光映着我毫无血色的脸。我找到了最早联系我的那个殡仪馆的电话号码。
指尖悬在拨号键上,剧烈颤抖。
仿佛按下这个键,就是亲手将沈修哥推向那最终化作灰烬的烈焰。就是在顾凛昏迷不醒的时候,擅自决定了他最重要之人的归宿。
这是背叛吗?还是一种……不得不为的残忍?
我不知道。
我只知道,医院的账单在堆积,太平间的催促在耳边。而顾凛,依旧沉睡在那片无声的黑暗里,不知归期。
我闭上眼,深吸了一口充满消毒水味的冰冷空气。再睁开时,眼底只剩下一片荒芜的决绝。
拇指,重重地按了下去。
“喂,您好,这里是安宁殡仪馆……”电话那头传来训练有素、彬彬有礼却难掩模式化的声音。
我张了张嘴,喉咙像被砂纸磨过。
“……我,需要……办理火化手续。”声音轻得如同叹息,却用尽了我此刻全部的力量。
电话那头的人在询问逝者姓名、年龄、证件号码……
我一回答,每一个字,都像在吞咽刀片。
挂断电话后,我瘫在长椅上,像被抽走了脊梁。怀里的宣传单和缴费单散落一地。
我做了决定。
在顾凛昏迷不醒的时候。
关于沈修哥,最后的决定。
窗外,天色阴沉,似乎又要下雨了。
ICU的红灯依旧亮着。
太平间的方向,一片死寂。
而我坐在中间,身上仿佛已经沾满了看不见的、滚烫的灰烬。它们悬浮在空气里,落在我的肩头,钻进我的呼吸,带着灼人的温度,和永无法消散的冰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