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沈修!是我的——”他吼到一半,声音戛然而止,像是被巨大的悲恸扼住了喉咙,只剩下粗粝的喘息和身体无法抑制的颤抖。他猛地抓起手边一个不知道什么东西——或许是护士留下的记录板——用尽全身力气朝地上砸去!
“砰!”一声巨响在病房里炸开。记录板摔得四分五裂,碎片飞溅。
“顾凛哥!你别这样!你的伤!”我惊叫着扑过去,想按住他,却被他狠狠推开。他的力气大得惊人,带着一种濒死野兽般的狂暴。
护士和医生听到动静冲了进来。
“病人情绪激动!血压心率急剧升高!”
“按住他!小心伤口和管线!”
“准备镇静剂!”
场面一片混乱。几个人试图控制住剧烈挣扎、如同困兽般的顾凛。他像完全失去了理智,喉咙里发出嗬嗬的、不成调的吼声,目光却穿透混乱的人群,依旧死死地、怨毒地、痛苦万分地钉在我身上。那眼神在说:你怎么敢?你怎么能?
“顾凛哥!求求你冷静!哥……哥他一定不希望你这样!”我哭喊着,试图靠近,却被护士拉开。
“家属先出去!不要刺激病人!”
我被半推半劝地赶出了病房。隔着玻璃,我看到里面人影晃动,听到顾凛压抑不住的、混合着怒吼和极度悲恸的嘶鸣,看到他被强行按住,针头刺入他的肌肤……
然后,声音渐渐低了下去。
挣扎停止了。
他再次被药物拖入那片无知的黑暗。
而我,背靠着冰冷的墙壁,缓缓滑坐到地上,浑身脱力,如坠冰窟。
怀里的火化确认书飘落在地。
我伸出手,指尖颤抖着抚过上面“沈修”的名字。
我做错了吗?
或许吧。
在顾凛心里,我一定是错了。错得离谱,错得不可饶恕。
他气我擅自决定。更气他自己,在沈修哥最需要的时候,在沈修哥……最后的时候,他昏迷着,缺席着,无能为力着。而我这微不足道的、“弟弟”身份的存在和举动,恰恰无情地凸显了他的缺席和无力。
我的安抚,我的解释,在这样巨大的失去和自责面前,轻飘飘的,像最无情的嘲讽。
走廊尽头,窗外是沉沉的夜色,没有星光。
ICU的门紧闭着,红灯闪烁。
里面,是再次陷入急救性镇静的顾凛。
外面,是抱着火化文件、满心疮痍、被怨恨与自责双重撕裂的我。
沈修哥,如果你在天有灵……
告诉我,我到底……该怎么办?
寒夜漫长,仿佛永无尽头。只有监护仪隐约传来的、规律的滴答声,证明着时间还在流逝,痛苦还在持续。而那份后天即将执行的火化约定,像悬在头顶的达摩克利斯之剑,寒光凛凛,映照着我和顾凛之间,那刚刚滋生却又瞬间濒临断绝的、脆弱如纸的羁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