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兴尽而返(第2页)

林一一适时开口,她的声音依旧平和,像潺潺流水,却带着不容置疑的逻辑力量:“王内史,纸墨之弊,或可致洇晕,枯笔,然其形迹自然,绝无可能让墨迹边缘呈现出如此规则的,仿佛被时光悄然蛀蚀的痕迹。此非物理之因,更像是……心绪投射于外物之象,是内在情绪在现实中的微妙显化。”她巧妙地引用了些许当时流行的玄学,心物感应观念,试图在他的认知体系内寻找一个他能理解,至少不会立刻排斥的解释。

“心绪投射?”王献之冷哼一声,但眼神闪烁了一下,显然这个概念对他并非完全陌生,这时代的名士都好清谈玄理,他自己恐怕也免不了受些影响。

殷朔赶紧趁热打铁,补充史料佐证,试图从侧面敲击,帮他打开回忆的闸门:“晚生曾阅《书断》,亦闻前辈学人言,内史当年曾于乌巾巷故居素壁之上纵笔作书,笔势纵横,观者云集,堪称盛事。后却因故被垩(è,白土)之,墨迹无存,岂非……一桩憾事?”他提到了那个流传较广的“悔失题壁”的传说。

“壁上之书,不过是一时兴之所至,率性而为的游戏之作,何足挂齿!”王献之立刻反驳,语气甚至有点急促,带着一种急于撇清,不愿多谈的感觉,“粉刷覆盖,亦是宅邸修缮之常事,吾岂会因此等小事萦绕于心,耿耿于怀?”

他的反应有点过于激烈了,反而显得欲盖弥彰。不过,看这情形,那“题壁”的传说恐怕并非他遗憾的真正核心,可能只是个引子,或者连引子都算不上。

森言一直沉默地观察着,像台高速运转的计算机在分析数据,此刻他再次开口,声音低沉而精准,像手术刀般避开了那些外围干扰,直接切向更深的层面:“能量图谱的指向性非常明确。核心扰动并非关联于某次‘即兴挥毫’或‘游戏之作’,而是与一件被您自身赋予极高期望,倾注了非凡心血,视若性命瑰宝,却最终因故未能保全,流传于世的‘特定作品’紧密相连。那件作品,对您而言,意义独一无二,它的失落,才是那股强大遗憾力量的真正源头,也是目前时空扰动的核心锚点。”

森言的话,如同最精准的利箭,不带任何花哨,直刺靶心。

王献之的身体猛地一颤,像是被无形的电流击中,脸色瞬间变得有些苍白,失去了血色。他霍然转身,猛地背对着我们,肩膀微微起伏,呼吸明显变得粗重起来,仿佛在极力压抑着什么。书斋内的空气仿佛一下子凝固了,沉重得让人喘不过气,那股原本淡雅宜人的墨香,此刻似乎也混入了一丝焦灼的,不安的味道。

我们都能清晰地感觉到,周围空间的能量开始变得极不稳定,像是平静的水面被投入巨石。一种无形的压力悄然弥漫开来,沉甸甸地压在心头。书案上,那幅刚刚完成,墨迹未干的宣纸,竟然无风自动,边缘轻微地卷起又落下,发出细微的,令人心悸的簌簌声。旁边灯盏里豆大的火苗也开始不规则地,疯狂地跳跃起来,将我们几人的影子在墙壁和天花板上拉扯得扭曲,变形,如同张牙舞爪的鬼魅。

“没有……没有什么特定的作品!”他几乎是低吼出来,声音带着压抑不住的痛苦和一种固执的,近乎偏执的否认,“吾平生作书,但凡提笔,皆尽心竭力!成败得失,笔墨优劣,俱是常情!世间岂有尽如人意之事?尔等休要在此故弄玄虚,妄加揣测!”

就在他情绪剧烈波动,几乎失控的这一刻,异变陡生!

我感到一股无形的,冰冷彻骨的力量猛地撞向我的意识核心,仿佛有一只巨大的,看不见的手,要将我的灵魂从这个时空节点硬生生地排斥,撕扯出去。眼前的景象开始像老式电视信号不良一样微微晃动,闪烁,时而清晰,时而模糊,边缘还带着重影。我用余光瞥见森言,林一一和殷朔的身影也出现了瞬间的模糊和透明化,像是要融化在这不稳定的能量场中。

“能量排斥反应加剧!”森言低喝一声,他的声音在强烈的能量干扰下显得有些失真,带着电流的杂音,“他的抗拒和否认情绪,强烈刺激并加强了‘历史应力’本身的防御机制!它在试图清除我们这些‘异物’!所有人,稳住精神核心,集中意念,锚定自身坐标!”

我咬紧牙关,感觉后槽牙都快咬碎了,努力对抗着那股要将我撕扯,挤压出去的恐怖力道。这种感觉比穿越过来的时候还要难受百倍,不像是□□上的疼痛,而是一种源自意识深处的,仿佛整个存在都要被瓦解的眩晕和撕裂感。林一一和殷朔也显然都在承受着同样的巨大压力,林一一脸色发白,手指紧紧攥着自己的衣角,指节泛白;殷朔则闭着眼睛,嘴里念念有词,像是在背诵什么定心的典籍,额头上全是冷汗。

“王内史!”我强忍着那股仿佛灵魂出窍般的极端不适,提高声音,试图穿透他自我封闭,激烈抗拒的心墙,“我们并非来评判您的得失成败!我们也并非要您承认任何所谓的‘失败’!我们只是想告诉您,您的艺术,您的书法精神,您所追求的那个‘道’,早已超越了任何一件具体作品的物理存亡!”

也许是我的话起到了一点作用,也许是他激烈的情绪稍微平复了一瞬,那能量排斥的恐怖力道似乎稍有减弱,不再像刚才那样仿佛下一秒就要把我们彻底碾碎,但那股冰冷的,排斥的压力依旧实实在在的存在,像无形的墙壁挤压着我们。王献之依旧背对着我们,但他的身体不再像刚才那样剧烈颤抖,僵直的背影似乎微微松弛了一点点,像是在……听?

林一一敏锐地抓住了这个稍纵即逝的时机,她的声音带着一种奇异的,能够穿透时空迷雾的清澈和力量,再次响起:“内史可知,千载之后,后世无数习书之人,仍在孜孜不倦地临习,揣摩您的《鸭头丸帖》,《中秋帖》,钻研您开创的‘一笔书’之奥妙,将您与右军将军并称为‘二王’,尊奉为书道史上不可逾越的千古典范!您的笔法精髓,您作品中流淌的气韵与风神,早已融入后世一代又一代书家的血脉与笔端之中,代代相传,未曾有一日断绝!您的艺术生命,一直在延续!”

殷朔也急忙跟着喊道,声音因为急切而有些发颤:“是的!内史您的书风,突破了古法,开创了妍媚流便,逸气纵横的新境界!后世如欧阳询,褚遂良,颜真卿,乃至宋之米芾,黄庭坚……无数彪炳史册的大家,皆曾从您处汲取营养,受您启发!您的影响力,如同江河汇入大海,远比您此刻所能想象的,要深远,要广阔得多!”

我们几个人的话语,如同几股试图汇入他封闭心湖的溪流,带着各自的力量和角度,反复冲刷,叩击。能感觉到,那能量排斥的力量在一点点减弱,周围晃动闪烁的景象也逐渐稳定下来,扭曲的影子恢复了正常。但王献之,他依旧没有转身,那个清瘦挺拔的背影,立在书案前,仿佛承载着千年的重负。

我深吸一口气,感觉肺部因为之前的压力还有些刺痛,用尽此刻全部的力气和专注,说出我认为最关键,最能直指核心的话:

“王内史,我们理解,那件您视若性命,寄托了您最高理想与心血的特定作品,它的湮灭,对您而言,无疑是巨大的伤痛,是刻骨铭心的遗憾。这本身,我们无法改变,也无意否定。”我顿了顿,让话语的力量沉淀一下,“但是,请您看看,请您用心感受一下!您留下的其他诸多墨宝(哪怕并非您心中最完美的那件),您所开创的崭新书风,您在其中所灌注的,那个独一无二的艺术灵魂……它们都活了下来!它们在后世焕发着勃勃生机,被无数人珍视,学习,传承!这难道不是另一种形式的‘永生’吗?难道一定要执着于那‘唯一’一件‘未能如愿’的遗憾,而忽略了您已经创造的,并且仍在持续影响着未来的,那个无比辉煌而广阔的‘整体’吗?”

我的声音在安静的书斋里回荡,每一个字都咬得很清晰:

“执着于失去的一片树叶,哪怕它再完美,而忽略了您身后整片依然茂盛,并且还在不断孕育新绿的森林,这……真的值得吗?您的艺术价值,难道仅仅系于那一件作品之上吗?”

书斋内陷入了一片死一般的寂静。

刚才那股几乎要将我们撕裂排挤出去的能量排斥力量,如同退潮般,彻底消失了。周围的一切都恢复了正常,灯焰稳定地燃烧着,纸张安静地铺着,仿佛刚才那惊心动魄的一幕从未发生过。只剩下我们几个人略显粗重的喘息声,证明着刚才经历了一场多么凶险的意识拉锯战。

王献之的背影,僵硬地立在书案前,如同一尊凝固了千年的雕像,一动不动。

时间仿佛过得很慢,每一秒都被拉长了。我们都不敢出声,只能耐心等待。

过了许久,许久。

久到我几乎以为他不会再有任何反应的时候。

他才缓缓地,极其缓慢地,像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转过身来。

他脸上的那种高傲和愠怒已经消失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深切的,仿佛源自灵魂深处的疲惫,和一种……仿佛终于卸下了背负已久,沉重不堪的千斤重担后的释然?他的眼眶微微有些发红,眼神复杂无比地看着我们,那里面有震惊,有恍然,有对往事的无尽追忆和一丝痛楚,最终,这些激烈的情绪都渐渐沉淀下去,化为一声悠长而沉重,仿佛吐尽了胸中块垒的叹息。

这一次的叹息,与他之前那声带着落寞和忧思的叹息截然不同,更像是一种……领悟后的放手。

“尔等……所言……”他的声音沙哑得厉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但语气却平静了许多,“或许……确实不无道理。”

他抬起手,动作轻柔地,仿佛怕惊扰了什么似的,抚过书案上那幅墨迹已干,边缘那些细微的异常痕迹似乎也随着他心结的松动而悄然消退(不知是能量真的平息了,还是我们的心理作用)的作品,目光变得悠远,仿佛穿透了眼前的时空,望向了某个不可知的未来。

“吾一生追求笔精墨妙,欲以尺素通神,留名后世。为此殚精竭虑,得失之心,确实太重……”他像是在自言自语,又像是在对我们倾诉,“或许……确是过于执着于‘物’之存亡,而忘了‘神’之流传,忘了笔墨之外,尚有更广阔的天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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