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阁楼(第2页)

我们坐在临窗的小餐桌旁吃早餐。阳光毫无保留地铺满了整个桌面,把洁白的瓷盘,银色的刀叉照得闪闪发亮。聊天的内容比昨晚更加零散随意。我问他窗台上那盆绿油油,长势喜人的绿萝是不是他养的,他点头,说这种植物对空气质量有改善,且养护逻辑简单,;他随口提起某次去西北野外考察时,为了验证一个古代烽燧的视野范围,在戈壁滩上徒步了十几公里的经历,语气平淡得像在说别人的事;我们甚至一起“吐槽”了一下殷朔最近沉迷于复原某种古代颜料配方,搞得实验室偶尔会飘出奇怪的味道……

气氛松弛,自然,像一杯温度刚刚好的白开水,熨帖着清晨略微苏醒的感官。

一切都在晨光里显得清晰,温和,昨夜的深蓝色静谧仿若是一场遥远的梦……

吃完早餐,我就陪他收拾了碗碟——他本来还质疑的看了我一眼。水流温润地冲刷着白瓷盘,洗洁精的泡沫在晨光里折射出小小的彩虹。森言负责冲洗和擦干,我则把干净的碗碟归位。厨房的窗户敞开着,带着青草和湿润泥土气息的微风拂进来,与室内残留的食物暖香混合,形成一种格外宜人的居家气息。阳光正好,把不锈钢水龙头,光洁的瓷盘边缘,甚至透明玻璃杯壁上滑落的水珠,都照得亮晶晶的,闪烁着细小耀眼的光芒,仿若整个早晨都被这份洁净和明亮洗涤过一遍。

一切收拾停当,厨房恢复了那种井井有条的清爽。森言将擦碗布仔细挂好,转过身,背靠着料理台边缘,目光投向窗外葱茏的绿意,似乎在思考接下来的安排。晨光落在他身上,那件浅灰色的居家T恤显得异常柔软。

“去图书馆吗?”片刻后,他转回头看向我,声音平和,“昨天那几份关于宋代天文仪器的核心记载,我昨晚睡前想到,或许可以从同时期几部地方志里关于祥瑞,灾异或大型工程劳役的记录中,寻找一些间接的,时间节点上的交叉佐证。尤其是《吴郡志》和《临安志》的几个版本,东馆的藏本比较全。”

他的思维总是这样,像一张精密编织的网,一个节点打通,立刻延伸出无数需要验证的支线。即使是早餐后这样闲适的时光,也能无缝切换回严密的学术追踪模式。

“好啊。”我欣然同意。倒不全是为了那些地方志,而是跟着他查阅资料的过程本身,就像跟随一位顶尖的导览,在庞杂的历史信息迷宫中,总能被引向一些意想不到的,隐藏着珍贵关联的偏僻小径,那种触及知识隐秘脉络的感觉倒是本身就很有吸引力。

上午的图书馆东馆,呈现出与午后不同的静谧。人流量明显少了许多,巨大的空间更显空旷,阳光得以更肆意地漫洒进来,在光滑如镜的地面上投下长长的,规整的光斑。空气中那种纸张和木头的洁净气味似乎也更加纯粹。我们熟门熟路地乘坐电梯上到七楼,穿过一排排沉默肃立的书架,走向昨天那片靠窗的区域。运气不错,那张承载了我们昨天午后时光的长桌依然空着,仿若在静静等待。

阳光从更高的角度斜射进来,不像昨天下午那样几乎平铺桌面,而是以更锐利一些的角度,在桌面上切割出明暗分明的几何区域。但那份暖意依旧,甚至因为早晨空气的清凉,而显得更加珍贵和令人眷恋。

森言几乎没有任何耽搁,径直走向昨天查阅过的区域,熟练地根据索引号,取出了几部厚重的地方志影印本和集成汇编。他将它们在长桌上摊开,动作轻巧而精准,很快,他面前就形成了一片由泛黄纸页,竖排繁体字和古老地图构成的微型“考古现场”。他随即沉浸进去,拿出笔记本和笔,开始记录和勾画。

我则在对面坐下,从背包里重新拿出那本关于古代数学与建筑的书。奇怪的是,今天翻开它,心境与昨天截然不同。昨日的慵懒和散漫消失了,思绪似乎更容易沉入那些描述“规矩方圆”与“营造法式”的文字里。或许是昨晚在森言家那个充满实物触感的书房里“浸泡”过,那些灰陶罐,青铜箭镞,温润的玉璜和冰凉的瓷盏,仿若给我的想象力提供了更坚实的土壤。此刻再看到书中关于“材分制”,“举折”的抽象描述,脑海中能更具体地浮现出斗拱的层叠,屋脊的弧度,甚至木构件榫卯咬合时的力道。文字与脑海中的图像,连接得更紧密了。

我们各自安静地沉入自己的阅读世界。时间在图书馆恒温的空气里,似乎再次变得黏稠而缓慢。只有偶尔响起的笔尖划过纸张的沙沙声,书页翻动时干燥轻柔的脆响,以及我们自己清浅规律的呼吸声。阳光在桌面上缓慢而坚定地移动,像一只无形的手,轻轻推移着光与影的界限。

不知过了多久,或许只是翻阅了几十页书,或许只是阳光在桌面上挪动了寸许的距离,森言的声音再次打破了这片专注的静谧。

“莫语。”

他的声音不高,甚至比平时更轻一些,仿若不想惊扰这宁静,目光也依然凝注在眼前那本摊开的地方志上,只是修长的手指微微抬起,指尖虚虚地点着其中某一行细密的记载。

“嗯?”我从九章算术与建筑测量的关联中抬起头,看向他。

“王献之那次任务,”他顿了一下,似乎在检索最精准的描述词汇,或者是在组织逻辑链条,“最后阶段,能量排斥现象发生的时候,你当时具体的身体和精神感受,能不能再详细描述一下?尤其是和其他时间点的穿越感,或者曹志节点时的感受,对比差异。”

我微微一怔。没想到他会在这个时候,突然回溯起已经过去数日的任务细节,而且问得如此具体。我放下手中的笔,身体向后靠向椅背,认真地回忆起来。那种冰冷,诡异,带着强烈不适感的体验,其实并不容易忘记。

“很难用语言完全还原……”我斟酌着开口,目光虚虚地落在前方阳光里的浮尘上,“和普通的穿越失重感完全不同。穿越像是被温和的水流包裹,推送,虽然有点晕,但方向是明确的。而那个排斥……更像是有无数冰冷的,看不见的手,同时从四面八方抓住你的意识,拼命往外撕扯,挤压。视线里的东西会晃动,重影,不是眼睛看不清,而是……感知本身在变得不稳定。最强烈的感觉是‘冷’,不是皮肤感受到的寒冷,而是从意识深处,骨头缝里渗出来的那种寒意,好像连思考都能被冻住。对抗它,需要集中全部的精神力,像逆着洪流游泳,非常,非常消耗精力,事后有种虚脱感。”我描述着,试图让这些感受更具体些,然后看向他,“你们呢?当时的感觉类似吗?”

森言这时才将视线完全从书页上移开,转向我。他的眼神专注,镜片后的目光带着他惯有的,剖析事物本质般的锐利,但此刻,这份锐利里似乎还掺杂了一丝更深的,纯粹观察之外的审慎。他没有立刻回答,而是沉吟了片刻,仿若在核对记忆中的数据。

“感受的基本性质是类似的,不稳定感,寒意,精神消耗。”他终于开口,声音平稳,倒是字字清晰,“但是,根据我当时随身设备监测到的瞬时能量波动峰值数据,以及事后分别询问林一一和殷朔得到的主观感受强度描述,进行加权平均和对比分析后,可以确认:你所承受的排斥力场峰值强度,比我们三人平均承受值,高出约百分之十八点三。”

百分之十八点三。

这个精准到小数点后一位的数字,像一颗小石子,投入我刚刚平静下来的心湖。我愣住了,看着他平静无波的脸,一时间竟然不知道该如何反应。

“高出……这么多?你当时怎么没说?”惊讶之余,一丝后知后觉的凉意攀上脊背。

“当时任务情境下,首要目标是稳定局面,完成干预。个人感受差异属于次要数据,且存在主观描述偏差,需要后续脱离应激状态后进行冷静复核和交叉验证,才能确保结论的可靠性。”他回答得一板一眼,逻辑严密得无懈可击,完全是科研工作者处理异常数据的标准流程,“现在处于任务复盘和规律总结阶段,确认并分析这种个体差异,对于理解‘历史应力’的作用机制,以及优化未来团队行动的风险评估与防护策略,是有必要且重要的。”

他解释完“为什么现在才说”,身体微微向后,靠向椅背,双手手指无意识地轻轻交叠放在桌上。阳光正好移到他交叠的手背上,皮肤在光线下显得干净而骨节分明。他的目光平静地落在我脸上,没有担忧,也没有同情,只有一种纯粹的,分析性的专注。

“这种差异,”他继续用那种平稳的,讨论课题般的语气说道,“可能源于多种潜在因素的叠加:个体精神稳定性与专注阈限的基线差异;在深度沟通情境下,与目标人物潜意识情感场产生的特殊共振频率;甚至可能涉及我们目前尚未完全理解的,个体与不同时空节点之间存在的某种‘亲和性’或‘排斥性’的细微梯度。”他顿了顿,似乎要强调接下来的话,语速放慢了一丝,“你在与曹志,王献之这类目标进行关键沟通时,那种试图最大限度理解对方处境,共情其核心情绪的状态,非常深入,甚至在一定程度上模糊了纯粹观察者的界限。这种深度介入,可能是你能够有效撬动其心绪,引导认知转变的关键优势。但另一方面,它也可能像一道更清晰的‘桥梁’或‘锚点’,让你在目标产生剧烈情绪抗拒时,更容易首当其冲,承受更强烈的反噬性能量冲击。”

他的分析冷静而透彻,像一把手术刀,剖开了现象,指出了可能的因果链条,也点明了我未曾清晰意识到的风险两面性。不是因为我不够强,恰恰是因为我的“方式”,带来了额外的负荷。这解释让我背后那丝凉意变得更清晰了,但也奇异地消除了一些莫名的焦虑——至少,我知道了“为什么”。

“那……这算是好事,还是坏事?”我听到自己问,声音比想象中平静。

“中性。是特点,不是缺陷。”森言的回答斩钉截铁,带着他特有的理性,“任何特质,在特定情境下都可能转化为优势或风险。重要的是充分认知它,并将其纳入后续行动模型的参数考量,进行更精确的风险评估和针对性防护设计。”他的语气依旧平稳,但紧接着,他话锋似乎有了一点点几乎难以察觉的偏移,补充了一句,“所以,下次如果感觉到类似的排斥力,并且强度让你觉得难以维持稳定,不要强行对抗。及时给出明确的信号。我们可以调整策略,或者由其他人进行干预接力。”

“不要硬撑,及时示意。”

这八个字,从他口中说出来,没有多余的修饰,没有情绪的渲染,倒是像一块沉稳的基石,落在了我微微动荡的心绪上。这大概是他表达关心和团队支持最直接的方式了——将其转化为可操作的行动指令和风险管控条款。

我看着他,他也在看着我,等待着我的回应。阳光在他镜片上划过一道流光。我点了点头,很认真地说:“知道了。我会注意分辨,及时沟通的。”

他似乎微不可察地松了一口气,或者那只是光影的变幻。他没有再说什么,只是几不可见地点了下头,然后便重新将注意力转回了面前摊开的地方志上。修长的手指重新拿起笔,在笔记本上记录起来,仿若刚才那段关于高风险,个体差异与潜在关怀的深入对话,只是他处理浩瀚文献资料过程中,一个必要的,逻辑严谨的论证环节,结束了,便自然翻页。

阳光继续在我们之间的桌面上缓慢迁徙,空气中的微尘在光柱里悠然起舞,不知疲倦。

图书馆的宁静重新包裹上来,厚重而温柔。我重新将目光投向自己面前的书页,但心思倒是不像之前那样完全沉浸了。那个“18。3%”的数字,像一枚小小的烙印,留在了意识的某个角落。它代表着更高的风险,但也连接着森言那精准到近乎冷酷的观察,他默默计算和复核的习惯,他那套将一切,包括同伴的安危,都纳入理性分析和流程管控的思维模式,以及最后那句简洁倒是郑重的叮嘱。

这些认知的碎片,并没有带来恐惧或负担,反而奇异地让我感到一种更坚实的落地感。

好吧好吧,总而言之风险被量化了,特质被分析了,应对方案被提出了。未知所带来的模糊不安也被清晰的认知和明确的预案所取代。我们这条路,本就充满了不可预知,倒是挺期待之后的事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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