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婚,明天就去!”
这句话像带着火焰的箭矢,从我口中射出,带着不容置疑的决绝和满腔的欣喜,稳稳钉在了暮色四合的道路尽头,也钉在了她骤然明亮又带着点嗔怪的眼眸里。我看着她的表情从愕然到无奈再到忍俊不禁,心中那股因为被她“抢先”而燃起的、近乎孩子气的较劲感,才化为暖洋洋的得意。很好,扳回一城。
快到门口时,秋日的晚风已经带上了明显的凉意。她却没有立刻去拉门,反而转过身,背对着自家温暖的灯光,面向着我。廊下灯笼的光晕给她镀上一层毛茸茸的金边,她就那么仰着脸,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我,目光细细描摹着我的眉眼、鼻梁、嘴唇,仿佛要把我的样子刻进瞳孔深处。那眼神太专注,太贪恋,带着一种近乎叹息的满足,让我刚平复下去的心跳,又不由自主地加快了几拍。
“怎么都看不够啊……”她轻声说,像是在自言自语,又像是在对我下着某种甜蜜的判决。
我的喉结滚动了一下,想说什么,却觉得任何言语在此刻都显得多余。只能更紧地回握住她的手,用掌心的温度和力道回应。
她忽然眨了眨眼,用一种混合着破釜沉舟与大胆的语气提议:
“今晚……留下来吧?”她晃了晃我们交握的手,“反正也不是第一次留宿了……而且,我们现在,也算是未婚夫妇了吧?”
未婚夫妇……这个词从她口中说出,带着一点试探,一点理所当然,让我的耳根微微发热。留下来?同处一室?
理智的警报几乎是瞬间拉响。不行。即使有婚约,即使心意相通,在正式成礼之前,仍需守礼。这是原则,也是我对她的尊重。更何况……我对自己在某些情况下的自制力,并非全然有信心。
我几乎是立刻摇头,声音比平时更洪亮,像是在说服她,也像是在告诫自己:“不行!萩!即使有婚约,规矩不能乱!我可以留宿,但必须分开铺位!”
“必须!”我回答得斩钉截铁,甚至带着点教导队员般的严肃,“这里是现在!就要守现在的规矩!我是鬼杀队的炎柱,更要以身作则!”
她终于“噗嗤”笑出声,眼睛弯成了月牙,不再逗我:“好啦好啦,知道了,规矩森严的炼狱大人。你在想什么呀?我只是想多和你聊聊天”
这倒是可以。我松了口气,又隐隐有些自己都没察觉的失落,用力点头:“嗯!可以!”
——
于是,那晚的客房内,出现了颇为“诡异”的一幕:两床厚实柔软的被褥并排铺在榻榻米上,中间隔着一条巴掌宽、象征意义远大于实际作用的缝隙。像是一条无形的楚河汉界,又像是两颗行星间必须保持的、谨慎的距离。
我们各自洗漱完毕,换上寝衣,我的依旧是鬼杀队统一的深色里衣,她的则是素雅的浅色小纹,分别钻进属于自己的被窝。灯熄了,只有清冷的月光从窗纸透进来,在地上画出模糊的格子。)
安静只持续了不到三个呼吸。
一只温热的手,从旁边那床被褥的边缘伸了过来,手指摸索着,轻轻勾住了我放在身侧的手。我僵了一下,随即反手握紧。十指交缠,掌心相贴。隔着一层薄薄的布料和被褥的边缘,她的体温清晰地传递过来,比任何火焰都更令人心安,也更令人心猿意马。
然后,话匣子就打开了。像是积蓄了太久,终于找到了最安全、最私密的宣泄口。
起初是她带着点秋后算账意味的“逼问”,声音在黑暗里软软的,却很有力:“现在可以说了吧?当初为什么死活不肯表明心意?害我每天换一个人‘喜欢’,像个笨蛋一样等!”
我握紧她的手,有点窘,但更多的是释然和一点点委屈:“那是因为……我是柱啊。随时可能会死,怎么能轻易许下承诺,把你绑在一条可能沉没的船上?而且……我也不知道你的心意到底如何,那些试探,我分不清是玩笑还是……”
“笨蛋!”她用力捏了捏我的手,“那些试探,就是因为等不到你的答案,才急得乱投医啊!”
我们就这样,隔着那条小小的缝隙,手牵着手,在黑暗里一句接一句地说。话题天马行空,跳跃得毫无逻辑。
从婚礼的形制——她好奇鬼杀队内部是否有特殊的仪式,我则觉得普通神社婚礼就很好,简单庄重,让所有人都能见证;
到队内八卦——她居然对伊黑和甘露寺之间微妙的氛围有所察觉,还问我觉得蝴蝶忍和富冈义勇是不是有点什么,我……我答不上来,只能含糊地说“队内事务,不宜多议”,结果被她嘲笑“杏寿郎也有不擅长的话题”;
再到一些让人哭笑不得的“争议”——比如她坚持我的脸型是“糯米团子”,圆润饱满有福气(?),而我坚决认为是“白萝卜”,端正刚直!我们为此“争论”了好几个回合,最后以我挠她手心让她笑得喘不过气而告终;
对话就这样漫无边际地继续着,时而轻笑,时而低语,时而短暂的沉默,只是交握的手始终没有松开。月光渐渐偏移,窗外的虫鸣也稀疏下去。疲惫感慢慢涌上,但精神却异常清醒而满足。
我们说了整整一夜。从深夜到天际泛白。说了过去未言明的忐忑,说了现在紧握的幸福,也说了那些充满烟火气、甚至有些傻气的、关于未来的无数种可能。
那条隔在被子间的缝隙,自始至终都存在着。但我们的手穿越了它,我们的话语填满了它,我们共同的未来,早已将它抹平。
当第一缕真正的晨光透过窗纸,在她安睡的侧脸上投下柔和的影子时,我看着我们依然紧紧交握的手,心中一片前所未有的平静与充盈。
明天就去成婚吗?
嗯。明天就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