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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3 章（第1页）

特训的最后阶段，空气里都绷紧了一根看不见的弦。所有针对性训练都已重复了不知多少遍，每个人都将自己、将同伴的极限又向外推了几分。疲惫刻在骨子里，但眼神却淬炼得如同新磨的刀锋。我们不知道具体是哪一天，但那种大战将临的预感，如同不断迫近的雷云，沉甸甸地压在每个人的心头。

终于，那一天毫无征兆地到来了。

并非轰轰烈烈的宣告，而是一种诡异的平静被骤然撕裂。先是鎹鸦传来各地鬼的活动几乎完全停滞的异常报告，紧接着，便是分散在各处巡逻、警戒的队士，开始成批地、无声无息地失去联系。不是战死，是消失。就像被无形的巨口吞噬。

“是鸣女的血鬼术！”几乎在第一个异常报告传来时，所有柱的心中便同时升起了这个明悟。是无限城！无惨终于主动出手了！他要将鬼杀队的有生力量，直接拖入他的主场，进行最后的绞杀！

集结的命令以最紧急的规格发出。没有时间再做任何部署，只能按照特训中模拟了无数次的紧急预案：所有柱，以及战力足够的甲级队士，立刻向最后失联区域的中心点靠拢，准备应对空间转移，并尽可能集结！而战力较弱的队员，则立刻向总部或最近的隐蔽据点收缩固守，避免无谓牺牲！

我握紧日轮刀，火焰纹的羽织在夜风中猎猎作响，对着所有集结在身边的队员，也对着不知能否听见的远方，发出最后也是最初的咆哮：

“诸位！最终决战，就在今夜！”

“恶鬼灭杀！”

话音落下的瞬间，脚下坚实的地面骤然扭曲、塌陷，失重感猛地袭来。熟悉的、令人作呕的空间置换感包裹全身。眼前的光影疯狂错乱，耳边是同伴们压抑的惊呼和武器出鞘的锐响。

没有恐惧，只有沸腾到极致的战意。

——

无限城内的战斗，其惨烈与混乱程度，远超任何一次模拟训练。

扭曲回廊，颠倒房间，无处不在的空间切割与毫无规律的传送。上一刻还在与熟悉的队友并肩，下一刻就可能孤身落入数只恶鬼的包围，或迎面撞上狰狞的上弦。血鬼术的光焰、刀刃破空声、同伴的怒吼与惨叫、建筑崩塌的轰鸣……所有声音和画面都破碎、搅拌在一起，构成一幅绝望而狂暴的战争绘卷。

我们早已没有“战术”，只剩下最本能的厮杀与最执拗的信念：找到同伴，集结，活下去，找到无惨，杀了他！

我记不清自己斩了多少鬼，身上添了多少伤。炎之呼吸的火焰在无限城诡谲的空间里明灭不定，却始终不曾熄灭。我救下了被空间割裂困住的队员，与富冈义勇短暂汇合又被迫分开，和时透无一郎联手斩杀了一只难缠的下弦，又替不死川实弥挡下了一次来自暗处的偷袭……

直到，我们终于在那片最大的、如同古罗马斗兽场般的破碎空间里，找到了彼此。伤痕累累的柱们，炭治郎、善逸、伊之助……还活着的重要战力，几乎都汇聚到了此处。而对面，是鬼舞辻无惨，以及他身边残存的最强上弦们。

最后的决战，在这里爆发。血与火，刀光与鬼爪，以命相搏的呐喊与濒死的哀鸣，斑纹在绝境中如诅咒又如祝福般一个个绽放……悲鸣屿行冥大师那如山岳般的身影，最终在极致燃烧中归于寂静，留下了通往胜利的血路。

当炭治郎那承载了无数意志与传承的最终一击，真正重创无惨的核心时，无限城开始了崩溃。空间的束缚松动，久违的、属于现世的、黎明的微光，从无数裂缝中艰难地渗透进来。

战斗仍未结束，但胜利的天平，终于开始倾斜。无惨开始了疯狂的逃窜与最后的反扑，而我们必须在他彻底消失于阳光下之前，给予其最终的毁灭。

追击，缠斗，在崩溃的无限城与现实世界的边缘游走。阳光越来越强，无惨的形态越来越扭曲、衰弱。而我，在又一次用身体护住差点被无惨垂死触手扫中的时透无一郎后，感觉到左肋传来一阵冰冷刺骨的剧痛，以及随之而来的、快速蔓延的麻木与脱力感。视线开始模糊，耳边炭治郎他们拼尽全力的呼喊变得遥远。我知道自己恐怕……撑不到亲眼看见阳光彻底净化无惨的那一刻了。

在意识沉入黑暗的前一秒，我用尽最后的力气，将日轮刀深深插入地面，支撑住自己不要倒下。火焰，似乎还在刀锷上微弱地跳动。眼前最后看到的，是伊黑小芭内拖着几乎断折的手臂，嘶吼着将蛇刃刺向无惨溃烂的躯干；是时透无一郎那模糊却拼死向前的稚嫩身影；是炭治郎眼中燃烧的、如同朝阳本身的金红色火焰……

还有，很远很远的地方，仿佛穿透了所有硝烟与鲜血，传来的……一丝若有若无的、红豆的甜香，和紫阳花在晨露中摇曳的画面。

——

意识像是在无边的血海中浮沉。有时能感觉到刺骨的疼痛，有时是温暖的治愈之力流过伤口，更多的时候，是一片虚无的、连梦境都没有的黑暗。时间失去了意义，只有身体的本能在对抗着死亡，缓慢地、一点一点地修复着破损的躯壳。

不知过了多久，耳边开始断断续续地传来声音。蝴蝶忍冷静快速的指令，隐队员们压低嗓音的交谈，药杵捣碎的轻响，还有……炭治郎那带着哭腔却又努力克制的、汇报战况最终胜利的声音。

赢了……吗？太好了……

我想动一动手指，想睁开眼睛，想发出声音，但身体沉重得像被压在了山底，连睫毛都无法颤动分毫。只有那微弱的意识，在确认了“胜利”这个事实后，像是完成了最重要的使命，又陷入了更深沉的昏睡，将所有恢复的任务，都交给了本能和时间。

——

当我终于能够再次感知到外界的、清晰连贯的信息时，已经是炭治郎那封信，被送到她手中之后的事情了。

我并不知道信的具体内容。但我能感觉到，周围照顾我的人，语气中除了疲惫，多了一种劫后余生的庆幸，以及……对仍在沉睡的我和时透、伊黑三人，小心翼翼的期盼。

我能感觉到每日被小心灌入的流食和汤药，感觉到伤口被仔细地清理、上药、包扎。感觉到蝴蝶忍小姐那带着独特花香的治愈之力，一次次梳理我受损的经络和内脏。也能感觉到，在不远处的病榻上，时透和伊黑那同样微弱却顽强的生命气息。

我们像是在一场漫长而痛苦的马拉松后，同时力竭倒在了终点线前几步的地方。身体停止了运转，但灵魂还在缓慢地、艰难地重新点火。

有时候，在昏沉中，我会“闻”到一种味道。不是药味，不是消毒水味，而是一种……温暖的、带着焦糖气息的、属于红豆的甜香。那味道很淡，却异常执着，仿佛穿透了层层时空和病房的阻隔，萦绕在我鼻端，像一根看不见的、温柔的丝线，牵着我，一点点从黑暗的深渊里往上爬。

这认知给了我难以言喻的力量。比任何药物都更有效。我开始更努力地凝聚涣散的意识，更主动地去对抗身体的麻痹与沉沦。每一次呼吸，每一次心跳的搏动，都像是在对那份等待做出回应：

再等等……

阳光，不知第几次，透过病房的窗纸，暖洋洋地照在脸上。这一次，我感觉到眼皮不再那么沉重。指尖，似乎也能感受到那阳光的温度了。

距离彻底醒来，或许还有一段路。但我知道，路的那一头，有胜利的曙光，战友的存活，更有她守着的一炉红豆甜汤，和满院等我归去看的、又一季紫阳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