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他不能。
小爷爷又急又气地催促他,“你这孩子,快说话啊——”,大爸小爸也从旁边一直劝说他,可他都装作没听见,咬着袖子死活不吭声,大爷爷见是这样打他没用,就一把将他撕扯起来,扔丢在地上,呼喝道,“拿大棒来,我今天就打死他,只当是我从没养过他。”。
“师父——”大爸惊惶地叫了一声,继而慌忙将他抱在怀里,“你快说啊!荧光,你快说,大爸求你了,好不好,我求你了——”。
他实在受不了大爸这凄哀的声音,最后只能说,“我是人,不是野狗。”。
“大声说!”大爷爷呼喝。
他心中也带了一股气,吼道,“我是人,不是野狗。”说完后,再也无法自抑地开始嚎啕大哭起来,大爷爷还是不满意地问他,“能做到么?”他哭的喘不上气来,根本没法搭话,大爷爷就更大声地吼他,“告诉我你能做到么?”。
他在大爷爷又要撕扯他过去的时候哭吼着道,“能!我能做到。”。
“做不到,怎么办?”大爷爷的声气总算稍微低缓了一些。
“我、我不知道——”他是真的不知道,想了半天还是只能说,“做不到,你打死我好了——”。
许是先前喊吼得太大声了,大爷爷捂着口耐不住咳了好几声,才能费力地出声道,“你要做不到,我纵是死了也合不上眼——”。
这之后,大爸用力地抱护住他,小爸也在安慰他,可他们越这样,他就哭得越大声,越悲伤,泪眼迷蒙地看着大爷爷拿着手帕擦去了嘴角的殷红,然后驱动着他的轮椅回了屋,将他这一年多写的所有文稿全部撕成了碎屑,丢进了火盆里,划了两根火柴丢进去,火和烟迅速腾起来后,又再出来了,却是往大门的方向——
“师父,您去哪儿?”大爸腾出一只手去够那轮椅,指尖方才触到扶手,大爷爷就反手格挡打开了,口里伴随着一句冷喝,“滚开!”。
大爸那只手失力地滑掉下来,顺势挨到地上,撑着同样此时瘫软失力的身体,他们就那样看着大爷爷从大门口离开了,他又再兀自哭了一会儿,才在小爷爷过来问大爸,“没事吧?”,猛然想起什么般跪转过去去看大爸脸上的都有些惊恐的伤势——
他也不知道大爷爷到底用了多大的力气,大爸半张脸此时肿得馒头一样,右耳里嘴角也都是殷红的血迹,看着尤为得可怕,可大爸还是对小爷爷摇了摇头,“没事”,小爷爷叹了口气,“没事的话,我去看看你师父。”。
小爷爷离开后,他既是害怕又是担心地再问,“很疼很疼吧?”。
大爸极其勉强的笑了笑,“不疼”怎么会不疼呢,说话都不怎么清楚了,心中就后悔的不行,“都是我的错,气坏了大爷爷,还让大爸成了这样——”。
大爸还是那句话,“没事”闭上眼睛的一刻,脸上出现了两道发白的痕迹,半天才睁开眼,“我看看你身后的伤”。
“我没事——”他是在胡说八道,他觉得他那屁股绝对被大爷爷打烂了,但他只能强忍着,也不给大爸看,可大爸非要看,他就赶紧转开话题,“我没什么事,主要是大爷爷怎么办?他去哪儿了啊?不会出事吧?我们去找他吧——”。
提及大爷爷,大爸的注意力果然就被转移了,“大约是去那片池塘了吧,也就只能去那里了——”。
最后在他和小爸的游说下,大爸终于同意出去找大爷爷,可却不让他去,让他在家歇着。
他表面答应了,可却偷偷跟了上去,因为他脑中即时闪过他在病例上看见‘死亡毁灭强迫’的字样,他就是再蠢,也知道这是患者有自杀倾向的意思,心下惊恐急慌地赶紧赶了过去,隔着一片芦苇真就听见了大爷爷和小爷爷那让他眼中那天塌得彻底的对话——
“你跟来做什么?”
“我不放心你——”
“你对一个连自杀的能力都没有的废人,有什么可不放心的?”。
而这天,似乎是他亲手捅塌的。
他看见离大爷爷十来步远的大爸,在听到这句话后,身体猛地颤搐了一下。
而他也感应般地狠狠一抽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