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陈总大笑起来,拍着陈奕妍的肩膀:“后生可畏!后生可畏啊!不过小兄弟,香港不是南洋,股市也不是橡胶。你有机会多学学,就明白了。”
其他人也跟着笑起来,气氛重新轻松。
但陈奕妍注意到,有几个人没有笑。他们交换了眼神,那眼神里有深思,也有警惕。
酒会结束已是深夜。
曾剑桥喝得有点多,司机来接他。上车前,他搂着陈奕妍的肩膀,酒气扑面而来。
“阿妍,你今天……嗝……今天话多了。”
“对不起,曾哥。”
“没事!”曾剑桥大手一挥,“年轻人,有想法是好事!但是……”
他凑近,声音压得很低:“但是要记住,有些话,心里想想就行,别说出来。这个圈子,不喜欢太聪明的人,尤其不喜欢……说破皇帝新衣的小孩。”
陈奕妍点头:“我记住了。”
“记住就好。”曾剑桥松开手,摇晃着坐进车里,又探出头,“对了,下周……下周我带你去见几个银行的人。你那个空壳公司的想法,我觉得可以搞。”
车开走了。
陈奕妍站在深夜的街头,抬头看天。香港的夜空很难看到星星,都被霓虹灯的光淹没了。
他摸了摸西装内袋,那里有王律师的名片,还有一张纸条——是酒会中途,一个一直没怎么说话的中年男人悄悄塞给他的,上面只有一个电话号码,没有名字。
陈奕妍不知道那人是谁,为什么给他这个。
但他把纸条收好了。
就像他把所有信息都收好,放在脑子里某个角落,等待有一天能拼凑出完整的图景。
梦该醒了。曾剑桥说得对。
但陈奕妍想,也许可以换个方式做梦。
不做那种缓慢的、一步一个脚印的梦。
而做一个快速的、危险的、在刀尖上跳舞的梦。
先拿到入场券,哪怕是用不那么光彩的方式。
先站到牌桌边,哪怕手里的筹码是借来的、骗来的、变出来的。
只有先坐下,才有资格说,我想玩一局真正的游戏。
陈奕妍拦了辆的士。上车时,司机问:“去边度?”
他报出公寓地址,然后靠在座椅上,闭上眼睛。
脑海里浮现的,是那栋金山大厦。在白天,它属于英国人,属于那些世家大族。
但在梦里,它可以是任何人的。
包括一个从南洋逃难来、身无分文、只有一身债务和一颗不肯认命的心的人。
的士驶过深夜的香港,街道两旁的霓虹灯在车窗上拉出流动的光带,像一条金色的河。
陈奕妍睁开眼睛,看着窗外。
他知道,从明天开始,他要游进这条河里。
要么学会游泳。
要么沉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