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菜园课堂与归人（第2页）

“再说谢我可生气了。”王秀兰佯怒，又笑了，“快去吧，别迟了。服务社七点开门，去晚了人多。”

言颜点点头，继续往前走。

路过张大姐家时，门也开着。张大姐正在院子里喂鸡，一把把玉米粒撒在地上，十几只鸡“咕咕咕”地围着她抢食。看见言颜，她直起腰：“小言，去服务社？”

“嗯。”

“好好干，别怕。”张大姐说，“小王要是为难你，回来跟我说，我找她去。”

“不会的，张大姐。”

“那就好。”张大姐拍拍手上的灰，“中午来我家吃饭，我蒸了包子，白菜粉条馅的，可香了。”

“好，谢谢张大姐。”

走出家属院，上了土路。路两边是农田，玉米已经长到齐腰高，绿油油的一片，在晨风里翻着波浪。有早起的农民在田里锄草，戴着草帽，弯着腰，一下一下，动作慢而稳。更远处，是营区的围墙，红砖砌的，很高，墙上刷着白色的大字：“提高警惕，保卫祖国”。

阳光越来越亮，照在土路上，路面泛起一层金色的光。她的影子被拉得很长，瘦瘦的，在土路上移动。

她走得不快，一步一步，很稳。

心里其实有点紧张。不是怕，是种陌生的、面对新环境时本能的忐忑。服务社记账，听起来简单，但在这个年代，会计是个技术活，要会打算盘，会记账，会看票证，不能出错。她虽然会，但那是2045年的会计知识，和1975年的手工记账不一样。

得小心。

不能露馅。

她深吸一口气，握紧布包。

布包里装着笔记本和钢笔，是昨天买的。笔记本是牛皮纸封面，内页是淡黄色的横线纸。钢笔是英雄牌的，三块五，对她来说不便宜，但记账需要。

走到营区门口，哨兵站得笔直，握着枪，目光锐利。她出示了家属证——是张大姐昨天帮她办的，一张硬纸片，盖着红章，写着她的名字和“顾屿深家属”的字样。

哨兵仔细看了看，敬了个礼：“嫂子好。”

“你好。”她点点头，走进营区。

营区很大，路是水泥铺的，很宽，能并排走两辆卡车。路两边是整齐的营房，红砖墙，绿门窗，窗明几净。有战士在打扫卫生，扫帚划过地面，发出“沙沙”的声音。有战士在跑步，喊着口号，脚步声整齐划一。

服务社在营区东北角，是栋平房，门脸不大，但人来人往。门口挂着木牌：“第九团军人服务社”。玻璃橱窗里摆着样品：肥皂、毛巾、暖水瓶、搪瓷缸，在晨光中泛着光。

她走进去。

服务社里已经有人了。几个军属在柜台前排队，售货员是个二十出头的姑娘，扎着两条麻花辫，正低头打算盘，算盘珠子噼里啪啦响，清脆得像雨点。

“王姐在吗？”言颜问。

姑娘抬起头，打量她一眼：“你找王会计？”

“嗯，刘婶让我来的，说今天来试试记账。”

“哦，你就是顾团长家的？”姑娘眼睛一亮，放下算盘，“王会计在里面，你等会儿，我喊她。”

她转身朝里屋喊：“王姐！有人找！”

里屋门帘一掀，出来个三十来岁的女人，短发，圆脸，戴副黑框眼镜，穿着灰色的确良衬衫，袖子挽到手肘。她手里拿着本账本，抬头看见言颜，推了推眼镜：“你就是小言？”

“王会计好，我是言颜。”言颜微微鞠躬。

“不用客气，叫我王姐就行。”王会计摆摆手，走到柜台后，“刘婶跟我说了，说你高中毕业，会算账？”

“会一点。”

“会打算盘吗？”

“会。”

“那行，你试试。”王会计从柜台底下拿出个算盘，又拿过一本账本，“这是昨天的流水账，你对着货单算一遍，看对不对。”

言颜接过算盘。是木制的，框架已经磨得发亮，算珠是黑色的，沉甸甸的。她拨了拨，手感很熟——前世奶奶教过她，说算盘是老祖宗的智慧，不能忘。她后来虽然用计算器、用电脑，但算盘的基础还在。

她翻开账本。是手写的，字迹工整，但有些潦草。日期，品名，数量，单价，金额，一列列排开。货单贴在旁边，是复写纸复写的，蓝字，有些模糊。

她开始算。

手指在算盘上飞舞，噼里啪啦，声音清脆而有节奏。加，减，乘，除。数字在脑中跳跃，在算珠上定格。很熟悉的感觉，像某种沉睡已久的本能被唤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