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颜心头微动。她没想到他会说出“风骨”这个词。这不像一个军人会说的话,倒像个文人。
“你也练字?”她问。
“练过。”顾屿深说,“小时候,我爷爷逼的。他说,军人也要识字,也要明理。字写不好,理说不清。”
“你爷爷是军人?”
“嗯,老红军。”顾屿深说,“打过仗,负过伤,离休了。字写得不好,但道理讲得清。我小时候,他常教我写字,说字如其人,要正,要直。”
“你爷爷说得对。”言颜说。
“可惜我没学好。”顾屿深自嘲地笑笑,“只会写几个正楷,没什么风骨。”
“正楷就很好。”言颜说,“工整,端正,像你。”
顾屿深看了她一眼。灯光下,她的脸很白,眼睛很亮,眼神很干净,像山涧里的泉水,清澈见底。
“你……”他开口,又停住。
“什么?”
“没什么。”他移开视线,看向窗外,“不早了,睡吧。”
“嗯。”言颜站起来,收拾备课本。
“明天我归队,训练。”顾屿深也站起来,“晚上回来吃饭。”
“好。”言颜说,“想吃什么?”
“随便。”他说,顿了顿,又补充,“你做的,都好。”
言颜心里有什么东西,轻轻动了一下。像石子投入湖面,漾开一圈涟漪。
“那……我做红烧鱼。”她说。
“好。”顾屿深点点头,转身往书房走。走到门口,又停住,回头,“鱼,我去买。”
“不用,服务社有。”
“我去买。”他很坚持,“训练回来,顺路去河里钓。野生的,好吃。”
言颜看着他。他站在门口,灯光从背后照过来,给他的轮廓镀上一层毛茸茸的金边。他说这话时,表情很认真,像在布置作战任务。
“好。”她听见自己说。
顾屿深点点头,进了书房,关上门。
言颜站在堂屋里,听着隔壁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是他在整理床铺。然后,灯灭了,一切归于寂静。
她站了一会儿,也回了卧室。
躺在床上,她睁着眼,看着天花板。
月光从窗帘缝里漏进来,在地上投下一道银白色的光带。光带里有灰尘在跳舞,细细的,密密的,像一场无声的雪。
她想起顾屿深说的那些话。
“我和她分手,是因为不合适。”
“我娶你,是因为我愿意。”
“你要信我。我顾屿深说话,算数。”
每一句,都像石子,投在她心里那片湖面上。涟漪一圈圈荡开,久久不散。
她翻了个身,面朝墙壁。
墙壁那边,是书房。他在那里,睡着了,或者还没睡着。
一墙之隔。
很近了。
但又很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