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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七章 志愿定人各远（第1页）

高考成绩公布后的一周，是全省统一填报志愿的关键期。

学校特意组织了志愿填报指导会。讲台上，老师一遍又一遍讲解着平行志愿的投档规则；黑板旁贴满了近三年的录取分数线与位次表。教室里翻动志愿指南的声音此起彼伏，夹杂着低声讨论与偶尔的叹气，空气里弥漫着一种焦灼又仓促的气息。

周歌洵坐在靠窗的位置。

桌上摊着打印好的分数线表和厚厚一本《高考志愿填报指南》，笔记本电脑停留在省教育考试院的填报系统页面。鼠标被他无意识地来回滑动，页面却始终停在国外院校的检索栏。

那一行国家名称，被他盯了很久。

指针悬在上方，却迟迟没有落下。

自从那天从父亲口中得知真相后，他表面上已经恢复了正常——按时上课，按时生活，不再失联，不再去念。可只有他自己清楚，有些念头只是被按了下去，并没有真正消失。

填去那里吗？

父亲冷静而笃定的话，倪珂瑜那句“心甘情愿”，像两道无形的锁，把他的脚步牢牢钉在原地。所谓追寻，很可能只是自我感动式的徒劳。

“还没想好呢？”李司怀端着两杯冰可乐走过来，将其中一杯放在他桌上，“程天恒那家伙，早就拍板要报警校了。美名其曰要‘子承父业’，当个体面的人民警察，守护一方平安。”

周歌洵收回目光，扯了扯嘴角，没说话。李司怀看着他手里的指南，自然猜到了他的纠结，轻声道：“其实不用逼自己，跟着心走就好。就算最后没选那里，也不代表什么，你值得更好的未来。”

周歌洵抬眼看她，眼底闪过一丝动容。

他想起自己曾无数次在心里重复过的那句话：总有一天，我会放下这些执念，带着遗憾，过一种没有你的生活。

这个世界本来就是这样。

没有谁非谁不可，日子总要继续。

他缓缓合上了那本志愿指南。

不是想通了，只是接受了。

以他的成绩，完全可以被保送去国内最顶尖的学府。这个名额，足够耀眼，也足够安全。但他还是主动放弃了，只说了一句：“给更需要它的人吧。”

最终，他在志愿栏里填下了家里和老师一致认可的那所顶尖大学。

很少有人注意到，那所学校所在的国家，和倪珂瑜留学的地方，分处地球的两个半球。

志愿填报系统关闭的那天下午，程天恒就拉着周歌洵和李司怀，嚷嚷着要办一场毕业聚餐，说是要好好庆祝这来之不易的解脱——毕竟高考的压力、填志愿的纠结，总算都翻篇了。

聚餐定在一家颇有格调的私房菜馆，来了不少同学。高考的压力烟消云散，少年们褪去了往日的拘谨，个个意气风发，高声谈笑着未来的憧憬——有人说要去闯荡一线城市，有人说要深耕自己热爱的专业，还有人吵着要趁暑假一起去旅行，满室都是青春蓬勃的气息。程天恒作为发起人，拿着话筒站在台上，说了一堆煽情又搞笑的话，引得众人哄堂大笑；几个活跃的男生已经端着酒杯凑成一团，说着高中三年的糗事；女生们则围坐在一起，分享着护肤品和未来的大学规划。周晚晚也在其中，她安静地坐在角落的位置，穿着简单的白T恤，手里捧着一杯果汁，偶尔被身边人的笑话逗得弯起嘴角，却始终没怎么说话，默默融进热闹的背景里。周歌洵坐在另一处角落，安静地喝着饮料，看着眼前这幕鲜活的群像，心里虽仍有波澜，却也被这份青春的热烈感染，多了几分平静。

没人知道，就在这家菜馆的另一个包厢里，一场无声的任务正在悄然进行。阿橙自上次在地下酒吧与周歌洵分别后，就被组织紧急召回。这次的任务目标，正是包厢里那个正在与人洽谈的中年男人。阿橙穿着一身黑色休闲装，神色冷峻地站在阴影里，目光锐利地观察着目标的一举一动。他早已习惯了这样的生活，组织的指令就是他的全部。任务进行得很顺利，不到一个小时就圆满结束。阿橙按照组织的要求，收拾好现场痕迹，准备从后门离开。可刚走到走廊拐角，就听见了前厅传来的喧闹声，是聚餐的同学们正在陆续离场。他下意识地停下脚步，躲在柱子后面，目光穿过人群，精准地锁定了程天恒的身影。

只见程天恒脸颊带着几分酒意的潮红，正凑在人群里跟几个同学热络地聊天，话比平时多了不少，手舞足蹈地讲着高考后的规划，聊了好一会儿，大家才陆续道别，程天恒转头收拾东西时，刚好听到那女生跟身边人说家就在这附近，打算步行回去。他立刻热情地接话：“这么巧？我家也往这个方向，正好顺路，我送你回去吧，天黑走路不安全。”女生愣了一下，随即笑着点了点头：“那太谢谢你啦！”两人并肩走出菜馆大门，程天恒还在滔滔不绝地说着什么，时不时侧头跟女生搭话，模样显得格外热络。阿橙静静地看着这一幕，眼底的光芒一点点暗了下去，握着门框的指尖微微收紧。

他忽然觉得，一切都算了吧。从一开始，他与程天恒就不是一个世界的人，程天恒的青春是热烈明媚、无忧无虑的，而他的世界里只有任务、指令和冰冷的规则。至于那份对程天恒莫名其妙的亲近与情愫，他其实早已隐约知晓缘由，只是一直不愿深究。

阿橙收回目光，压下心底翻涌的情绪，转身走进了后门的阴影里，身影很快消失不见。

而东家自从东父出事后，往日的风光不复存在，东父不甘心就此没落，便开始带着东依雪频繁出入各种饭局，想方设法让她攀上个有实力的大佬，好借助对方的力量，让东家重振旗鼓。

一开始，东依雪还算听话。她穿着父亲精心挑选的礼服，学着应酬的话术，对着那些油腻的中年男人强颜欢笑。她知道家里的难处，也想为家里做点什么，哪怕这份“付出”让她觉得无比屈辱。可随着饭局越来越多，父亲的要求也越来越过分。他甚至让她陪一个有家室的地产大亨喝酒，还要她收下对方送的昂贵首饰。东依雪的底线一次次被突破，心里的不满也越来越强烈。

终于，在一次又一次的饭局上，东父又逼着她给一位大佬敬酒时，东依雪彻底爆发了。她一把摔掉手里的酒杯，酒液溅了满桌，也溅到了那位大佬的身上。“我不去！”她的声音带着颤抖，却异常坚定，“我不是你们用来攀附权贵的工具！这个家，我受够了！”

东父的脸“唰”地一下就黑透了，手指着东依雪，气得声音都在发颤，扬起的手在半空中顿了顿——终究是在外面，顾忌着满桌的人，没真的落下去，只咬牙切齿地骂：“你疯了！不懂事的东西！”

满桌的人都愣住了，有人窃窃私语，有人假装喝茶掩饰尴尬，还有人眼神里带着看好戏的玩味。东依雪根本不在乎这些目光，抹了把眼泪，抓起自己的包，头也不回地冲了出去。东父僵在原地，脸一阵红一阵白，对着她的背影骂了句“白眼狼”，又强装镇定地跟满桌人赔笑。

夜色渐深，所有聚餐也渐渐散场。夏日的晚风带着一丝凉意。他们都知道，这个夏天过后，所有人的人生都将踏上新的征程，而那些未说出口的遗憾、藏在暗处的秘密，也终将在时间的流逝中，慢慢浮现出真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