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满意的徒儿,叫什么名,想好了么?”赵沛饶有兴趣地问道。
说来也奇,那摇篮中的婴儿听到赵沛此言,眼珠竟咕碌碌地转过来,盯着赵沛,那眼光中竟似隐隐透出一丝期待。
眼见婴儿这般神色,二人均是一惊,随即笑了。
“回来路上,我便想好了。”白衣青年目光温柔地注视着婴儿,“名‘武’,便是‘止戈为武’的‘武’字。”
赵沛听罢,在心间默默思索着‘武’字的形与义,良久,看向摇篮中的婴儿,略带迟疑道:“是个寓意深远的名字,寄托厚望。只是……女儿家叫这么个名,好么?”
白衣青年目光坚定,语意淡然却不容置疑地道:“止息兵戈,行侠仗义,此事本不分男女。我期许这孩子,将来人如其名。”说罢他的视线又转回到摇篮中的婴儿身上,目光中充满了期许与一丝不易察觉的慈爱。
只见那婴儿眼中竟似浮现出笑意,眼珠滴溜溜一转回望白衣青年。那神情竟像是懂得他所言。
“武儿,你看,这是你师父。我呢,嗯,算是你师叔罢。”赵沛被这奇异而温馨的氛围感染,童心忽起,指着白衣青年,又指指自己,笑着对那婴儿说道。
婴儿仿佛听懂了,再次笑了起来,小手在空中乱挥,显得十分活泼。
清晨金灿灿的阳光,透过窗棂,温柔地映在婴儿红扑扑的小脸上,仿佛镀了一层薄薄的金纱,甚是好看……
秘密庄园之外,赵国朝堂收到白衣青年救人后,留下的隐含着雷霆之威的警告。众人思之,皆是背后一凉,心生寒意。
他能如此神不知、鬼不觉地将人从戒备森严的监牢中救走,那么自然也可以像传闻中那般,让人在睡梦之中莫名其妙地丢了头颅。加之他来无影、去无踪,至今各国悬赏通天也无人能捉拿到他,领取那高得离谱的赏金。
天下皆知他与赵沛关系匪浅。如今他只留下一言警告,算是极为克制,定然是多少忌惮赵国朝堂官府的势力。若动了赵沛一家,当真逼急了他,恐怕他真会不顾一切大开杀戒——回想此前,那些迫害过他救治的贫苦病患的权贵,没有一个能侥幸存活。他若决心动手,还当真无人能拦得住,防得了。
虽然万般恼怒,万分不甘,但权衡利害之后,赵国庙堂最终还是噤声了。邯郸城中原先对赵沛骂骂咧咧的言论,也都悄然消失了,皆被“白衣医神”那神出鬼没的轻功与莫测手段所带来的深深恐惧彻底冻结了。
加之赵沛还有个已然归秦、并当上太子嫡子的女婿嬴异人。若此时动了他的家族,无异于授人以柄,只能给虎视眈眈的秦国留下兴师问罪的口实。莫不如暂且扣下他与嬴异人的妻儿作为潜在人质——虽不知其具体藏身之处,但人还在赵国境内,也好增加一些未来与秦国谈判时的筹码。
总之且慢慢打探,从长计议罢。赵国朝堂上下,多半作此想。
于是在那秘密庄园之外,风声虽依旧萧萧,但大规模的搜捕与直接迫害却悄然停止了。庄园之内虽仍与世隔绝,却得以维持着一片暴风雨间隙中难得的宁静。
日子便这样一天天悄然流逝。庄园里的几个孩子,也在这相对平和的环境中慢慢地长大了。
为了避人耳目,嬴异人之子对外唤作“赵政”,随了母姓。赵仆留下的两个儿子,年纪大些的叫赵高,小些的叫赵成。尽管他们幼年遭逢巨变,身受重创,但赵沛依旧善待这两个少年。
他们在庄内虽然身份是仆役,却从未遭受过任何凌辱苛待,甚至连重活也没干过一件。赵沛特意将两人安排在赵政身边,既是陪伴,也算是一种庇护。
而庄内唯一的一个女儿家,却比那三个少年要闹腾、活泼得多。她自小便常穿着男装跑来跑去——只因便于活动。
她常常在庄内四处乱跑,总是一眨眼功夫就不知去向了。庄里时常能听到四处寻找呼唤她的声音。
女孩是孤儿,其母临死时也未能交待什么。因此她的身世便成了谜,连姓也是未知。
她的师父——那位白衣青年说,她既生于赵国,便姓赵罢。
从此她便叫做“赵武”。
很多很多年后,这名字随其主遍布天下的足迹与事迹,流传天下。然而却很少有人知晓,此名的由来带着几分随意,甚至有些……草率。
——至少赵武自己这么觉得。
当她将自己那漫长的故事讲述给后辈听时,回想起童年,终是忍不住带着一丝无奈的微笑轻声感叹:
“师父啊……他老人家武功医术冠绝天下,可这起名字的学问嘛……实在是太过随意了些。很好的含义,却拼凑出这么一个……土得掉渣的姓名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