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真是不知足啊,老是艳羡他人。总想自己没有的,巴不得胜过对方。我可嫉妒公子的自律勤奋了,也自惭做不到。心里时常感到不足、自责,只不过这般心绪我转头就忘,不像公子挂在心间细细思索。我就是不求甚解,只图开心。远不如你上进啊。”赵武笑着坦诚道。
赵政听了,脸上微红。赵武说的虽是自身,却仿佛字字指向他。
看着赵武,他心中隐隐感同身受,忽觉这个原本看不顺眼、很是别扭的小姑娘亲近了些许。
“我没什么讲究,不必总称公子,直呼我名便好。”赵政直视赵武,淡然道。
赵武一怔,随即笑了。这是他对自己说过最亲切的一句话了。
“好啊。那我喊你阿政,你喊我阿武好了。”赵武一耸肩,轻快地说。
赵政微一点头,不再言语,转而拿起手中的书简继续温习。
赵武向后一仰躺在草丛中,晒着阳光,眯起眼迷糊了过去。
一番对话后,彼此依旧自行其是,仿佛什么也未发生。
但两人心知肚明,他们已与从前截然不同。
二人真正成了互相砥砺的同伴、朋友。
赵沛忽然发觉,原本暗中较劲的两个孩子,相处得逐渐融洽起来。
原本不爱搭理赵武的赵政,开始主动向她搭话,教她一些她弄不明白的疑点。赵武也偶尔在赵政疲乏或心绪不佳时,拉他在庄内寻一处风景好的所在,随性畅谈,或只是躺着晒晒太阳。
起初赵政不愿抛下课业正事,直到赵武说适当放松是保持为学状态与兴致的重要因素,他才沉吟着放下书卷与她同去。
说来也奇,赵武总有妙法,逗得素来老成持重的赵政或无奈,或恼火,像同龄孩子一般。
面对赵武时,他长久养成的自律自制,总在不经意间消散。他会不由得像这随性的家伙一样,放任心中思绪。
甚至无意间将想法写在脸上——这是赵武某次笑得颇为欠打时所说的。
念及此处,赵政总觉浑身不自在。
这种感觉难以形容,说不上厌恶,却也绝非喜爱……虽有时感觉颇为开怀畅意,似乎也不坏……但绝非喜爱!绝非沉湎!他是绝不会喜爱放纵的。
孩童对此心情复杂,长辈却对此感到欣慰……同时也对某些现象略感无奈。
这本是好事,赵沛心情复杂地想。他也盼望赵政能影响赵武,让这个聪慧却不务上进的小姑娘能更加努力。奈何赵武依旧是老样子,只偏好自己有兴趣处钻研,其余则随随便便。
赵沛对此哭笑不得,只好随她意了。毕竟管教似乎不起作用。
便是挨了戒尺,她也不恼不哭,只吹吹红肿的手心,做个鬼脸,吐吐舌头便过去了。
这般嬉笑,只乐不恼,日子于赵武而言转瞬即逝。
眨眼一年过去,她已能认写当今天下大多数通行字体,古体字也识得不少,只是不大会写。
近来她甚至时常偷读自赵沛书房翻出的诸子著作,虽依旧有偏好与不求甚解、囫囵吞枣的旧病,但她偶尔蹦出的见解与思考,也让赵沛吃了一惊。
白衣青年见赵武年纪已够习武,决意按原计划教她。
赵沛却觉赵武天赋上佳,虽说怠惰贪玩了些。此时弃文练武,实是可惜。
两位老友罕见地有了分歧,最终让赵武自己抉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