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她已转到瘦削少年身后,一转身递出手中短剑直攻对手颈间,将剑架在对方肩颈之间。
瘦削少年万料不到对手在沒有内力、手足被缚的软麻未消、剑器形制劣于自身的极大劣势下,还能赢得如此利落,何况他还抢先强攻占了先机。这实是丢脸丢到家了。
瘦削少年恼羞成怒,猛然回身将长剑架在赵武颈间,一脚狠踹她小腹,将她踢得远远的。她身子狠狠砸在地上,滑出一段老长的距离方才停住。
赵武隐隐猜到瘦削少年身份不凡,因而手下留情不敢伤他。同时她头晕乏力未复,内力也运不起半点,功力有所退减。若非瘦削少年轻敌骄进又心浮气躁,赵武也难胜这场比试。
既然是比武又何必伤人?赵武这么想,可对方却不这么想。不仅偷袭,还重重给了一脚。不能运息自卫,这下她受内伤不轻。
吐出一口鲜血,赵武暗叫不好。
若是黑色瘀血,只需内力恢复后运息调养片刻便无碍。可如今是殷红的鲜血,这下可是伤到了内腑脏器。
“把他拖走好好修理一通,完了和败给他的那几个废物一样沉水喂鱼!”瘦削少年指着赵武,暴跳如雷厉声喝道。他本就尖削瘦长的面孔因扭曲变得愈加可怖。
“诺!”精壮男人连忙应声,弯腰将赵武拖走了。
赵武明白瘦削少年已动杀机,不知在动手了结她之前还要如何折磨。苦于全身剧痛如要散架一般,全无半分力道抵抗这飞来横祸。
精壮男人一路拖着赵武离开铺满沙石、类似校武场的地方,拐进了一条屋檐下的走廊,几番转折后来到一间狭小的屋子。
“你做鬼了可别怪我。都是公子吩咐的,做下人的没有办法。我不杀你,公子便要杀我。要怪就怪你得罪了全邯郸靠山最大的人。”精壮男人一阵絮叨,手中拿起墙边一枝末端分叉的竹棍,双手抡直了便要挥下。
赵武吓坏了,她深知这等分岔竹子的厉害。另一段人生记忆中,不听话的孩子被长辈这般教训,称为“竹笋炒肉”。
当初的那个自己可总被“炒”得死去活来。这一次要打她的可不是止于教训的亲人,而是要取她性命的凶神!
“我、我死也要死个明白!我做错了什么?那个混账公子又是什么来头?我怎么就被捆到这里来了?”赵武发问为宾,拖延为主。
拼尽全身力气喊出这句话,她猛地咳嗽起来,瘫软在地全身再聚不起一丝力气。
赵武在心底拼命祈祷,但愿能唬住这个壮汉拖延些许时间,好让自己恢复。不然依现在连一根手指都动弹不得的状态,只能是任人宰割了。
精壮男人原以为这个孩童被公子一脚踹得吐血委顿在地,恐怕是活不成了。一路拖拽不见丝毫反抗,更是加深了这个念头,怎料她还有力气喊话喊得这般大声?
吓得一激灵,“诈尸”这个念头蓦地闪现脑海。
生恐这个孩童阴魂不散地缠上自己,精壮男人想也不想,什么都交待了。
原来那个瘦削少年便是恶名昭著的公子赵偃。自上次酒楼事件以后,赵偃便恨上赵武与赵政了,对姬丹更是愈发恨得牙痒。那几个被赵武修理过、追逐姬丹的大汉被赵偃认定为“废物”。不仅坏了他的事,还累他被叔祖平原君训教一通。他气恼之下,将这几个大汉狠抽一顿喂鱼了。
家仆而已,他不缺这么几个又不好使、还丢他颜面的废物。
即便如此,赵偃依旧怒气难消。
他思量之下认定赵武是罪魁祸首,又觉其年纪幼小,武功不过是占了内功的优势——这是那个被赵武扇了巴掌的大汉说的。但赵偃哪里知道这是为了推卸责任寻的由头。
除了内力稍厚的优势以外,那小鬼全靠他师父撑腰。
既然如此,趁赵武落单时设法以能够使人乏力头晕、失去意识且能抑制习武者内力的药毒相迷。把这家伙绑到他赵偃面前来,他要单靠剑术好好教训这个敢摸老虎屁股的小鬼,然后整治一番再让这小鬼和那几个废物一样从世上消失。
哪料到丢脸的到头来仍旧是他自己。
赵武恍然大悟。难怪总觉外衣上的异臭味有些熟悉,这下经精壮男人提醒,她才恍然想起曾在师父那儿闻到一味名为“酥骨散”的药物,正是入鼻直冲头顶的异臭,跟着让人头晕眼花。
师父当时忙拿走药瓶,说这药物凶险得紧,能侵入人的经脉脏腑。中毒久了会造成难以痊愈的内伤,即或痊愈也极易留下后患。短期内能让习武者内力全失,越是挣扎试图调息,毒素越易侵入经脉。
好在赵武没有强运内息,眼下又中毒未深。师父先前教她解毒之法时说此药凶险又配制简易方便,好在异味明显容易辨识,否则可真是流毒无穷、遗害天下了。
下毒之人之所以把她的衣物弄满泥污秽物,只是为了掩盖酥骨散的异味,使她不至心生疑窦。又知她必得穿衣,不得不接触毒药。
太大意了。赵武想。竟连这般拙劣的手段都未识破,这回的劫难也是自己活该。
万千思绪忽然破碎,身上一阵火辣辣的剧痛。
赵武惊得倒吸一口凉气,嘶地吃痛。那分岔的竹鞭果然威力十足,三两下背上便是一片火热麻木,皮肉之下痛彻入骨。赵武咬牙绷紧四肢,试图聚拢一丝力气。可手脚却全然不听使唤,软绵绵的使不上半点力气。
此时若不聚力反击,恐怕真的会被活活打死。必须聚敛内力应急,这当口哪怕饮鸩止渴也说不得了。
深吸一口气竭力与强烈的恶心作呕感对抗,赵武运息收拢内力,聚于四肢腹心。猛得翻身抓住竹鞭用力夺过,手上运劲将之扯碎狠狠抛在地下。一拳打在惊得呆愣原地的精壮男人小腹,另一手拂过他前胸,将要穴封死。
眼看着男人精壮硕大的身躯飞出去,狠狠撞在墙上,震得梁上灰尘纷纷扬落,赵武心中积压的郁闷怒火终于稍有宣泄。
一个趔趄险些摔倒,赵武手扶墙壁一阵喘息,继而摇摇晃晃向屋外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