莉娜·伏尔科夫灰色的眼睛转向郁言:“‘看到’?裁决官,请具体说明。你的特殊识别力,在这次的‘节点’单位上,感知到了什么不同?”
这个问题很尖锐,直指郁言能力的核心,也是基地最高机密之一。
郁言沉默了一下,似乎在斟酌用词:“更清晰,更……有‘目的性’。以往的污染,像是污水漫灌,混乱而本能。但这个‘节点’释放的东西,像是……试图编织一张网。它本身是网上的一个结,一个信号放大器,或者指挥点。”
“目的性……”温斯顿博士重复这个词,手指轻轻敲击桌面,“你们认为,这次聚集和‘节点’的出现,与旧纪元的‘生物防灾研究所’有关?”
“现场残留的设施痕迹和部分采集到的非生物样本(破碎的标识牌、特定合金碎片)指向该研究所。”柯柏调出几张照片,“而且,根据‘节点’的能量特征和它试图协调怪物向基地方向移动的行为模式推断,这不像是自然变异或偶然泄露能形成的。更像是一个……未完成或已失控的‘防御’或‘清剿’协议被激活了。”
“防御协议?清剿?”资源保障部的副部长挑起眉,“针对什么?我们?还是地表所有活物?”
“信息不足,无法确定。”柯柏摇头,“但那个地下入口处检测到最强的能量残留和污染信号。我们初步侦查了入口附近,结构相对完整,有电力反应,但内部情况不明。由于时间和风险,没有深入。”
莫里斯博士几乎要站起来:“样本!那个‘节点’的样本呢?组织切片?哪怕是环境残留物!它的操控机制,它的能量产生方式……这可能是基因武器研究的重大突破!如果我们能解析甚至反向利用……”
“样本在这里。”柯柏指了指桌上的箱子,“已经初步稳定处理。但我必须强调,该样本活性极强,侵蚀性未知,需要最高级别的生物隔离实验室进行研究。任何不当操作都可能导致灾难性泄露。”
“研究院有最完善的隔离设施!”莫里斯博士急切道,“温斯顿博士,我请求立即将样本移交研究院,成立专项研究组!”
温斯顿博士没有立刻回答,而是看向莉娜·伏尔科夫:“伏尔科夫部长,从治安管控和潜在威胁评估角度,你的意见?”
莉娜·伏尔科夫的目光再次扫过郁言和柯柏,最后落在样本箱上:“‘节点’展现出的协调能力,如果被大规模复制或强化,对基地外围防御将是颠覆性威胁。必须彻底研究,找出其弱点、传播方式和可能的反制手段。研究院的研究必须在治安管控部的严密监督和隔离下进行,所有研究成果和潜在应用,必须优先服务于防御和清除威胁。”
她又看向郁言:“郁言裁决官,你与‘节点’的直接接触,以及你能‘感知’到其操控网络的能力,是关键情报。你需要提交一份详细的、关于你能力在此次事件中所有细节的报告,包括对‘节点’能量场的每一次感知变化,以及你最后如何……‘切断’那连接。”她用的是柯柏报告里的用词,但眼神表明她需要更确切的解释。
“是。”郁言简短回应。提交报告是例行公事,但这次的内容,注定比以往任何一次都更深入他能力的核心,也更容易引来……额外的关注。
“那么,样本移交研究院,莫里斯博士,由你全权负责专项研究,伏尔科夫部长派人监督。”温斯顿博士最终拍板,“研究重点:解析操控机制,寻找生物弱点,评估复制可能及反制措施。所有进展,每日直接向我汇报。”
“泽队长,你们的任务完成得很出色,获取了关键情报。”温斯顿博士看向泽,“战斗防卫队需要根据这次遭遇的怪物新特性,调整训练和防御预案。资源保障部,”他看向副部长,“评估此次事件对地表勘探路线和资源点的长期影响。”
“至于你们二位,”他的目光回到郁言和柯柏身上,语气缓和了些,但依旧带着不容置疑的压力,“辛苦了。按照规定,接受全面医疗检查和心理评估。尤其是郁言,频繁使用和过度激发你的能力,对你是巨大负担。柯柏,密切监测他的生理指标。在下次任务前,我需要你们恢复到最佳状态。基地需要你们的眼睛和头脑。”
“是。”两人同时回答。
汇报结束,一种无形的压力似乎稍稍减轻,但另一种更复杂的紧绷感开始蔓延。他们带回来的不仅仅是情报和样本,还有一个巨大的、充满未知的谜团,以及随之而来的、来自不同方向的关注和索取。
离开简报室,穿过那条数据流墙壁的通道,重新回到枢纽大厅。泽被温斯顿博士单独留下进一步商讨防卫事宜。莫里斯博士几乎是从柯柏手中“抢”过了样本箱,在一队治安管控士兵的护送下,急匆匆走向研究院的通道,边走边已经在通过通讯器调派人手。资源保障部的副部长和情报官也低声交谈着离去。
转眼间,大厅里又只剩下郁言和柯柏,以及远处隐约的、来自保育区的孩童喧哗。
“去医疗部。”柯柏说,声音里带着不容置疑的坚持,也有一丝终于放松下来的疲惫,“你需要全面的神经扫描和代谢恢复。我也需要处理一些擦伤,还有……”他看了一眼郁言始终微微蹙着的眉头,“你从刚才汇报时就一直在强忍头痛,对吗?”
郁言没有否认。过度使用能力的后遗症正在全面反扑,不仅仅是头痛,还有一种深入骨髓的虚脱感和精神上的极度疲惫,仿佛刚刚被抽空了一遍。
他们转向通往科技医疗研究院的通道。站岗的士兵检查了他们的身份和临时通行许可。通道内的光线是冷白色,两侧是一扇扇紧闭的、标有编号和危险等级的门。空气里的消毒水味浓得刺鼻。
柯柏在这里有独立的小型实验室和医疗室。他先带郁言去做了全套的基础扫描和血液检测,然后将他安置在一张可以调节角度的医疗椅上,连接上生命体征监测和神经舒缓波发射器。
冰凉的贴片贴在太阳穴和颈部,细微的电流刺激着过度疲劳的神经,带来一阵阵麻痒和轻微的放松感。郁言闭上眼睛,尽量让自己沉入这被动的恢复中。仪器发出规律的低鸣,屏幕上跳动着他的心率、脑波、激素水平等数据。
柯柏站在操作台前,快速浏览着初步检测结果,眉头越皱越紧。“神经突触活跃度残余异常,多巴胺和血清素水平严重偏低,皮质醇爆表……郁言,你简直是在透支自己的生命本源来驱动那种能力。”他的声音带着压抑的怒气和后怕,“温斯顿博士说得对,不能再这样下去了。必须找到限制使用频率和强度的办法,或者……找到增强你自身耐受性和恢复能力的方法。”
“有办法吗?”郁言闭着眼问,声音有些飘忽。
“……我正在尝试。”柯柏沉默了几秒才回答,“基于你过往的体检数据和这次的新样本……也许能分析出你能力的作用机制,从而找到保护或强化的途径。但需要时间,更需要……”他顿住了。
“更需要更多的‘样本’,包括我?”郁言替他说完。
柯柏没有否认,只是操作仪器的动作停顿了一下。“我不会把你当成实验品,郁言。但科学需要数据,尤其是你这种……独一无二的数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