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裂缝之线(第1页)

裁决报告像一颗投入静水潭的石子,在基地精密而冷漠的运作体系中,遵循既定程序扩散开微澜。系统归档,风险解除记录更新,相关部门的通知自动发送,后续处理流程启动。对穹顶指挥中心而言,这只是无数日常风险评估与处置中的一例,数据或许会被标记,用于完善隐性污染基因的筛查模型,但不会引起过多波澜。对科技医疗研究院的莫里斯博士来说,李庆的基因数据和异化过程记录,是验证他某些理论推演的宝贵案例,他会如获至宝地分析那些“罕见基因型”与异化能量的关联,并再次旁敲侧击地向柯柏索要更多关于郁言“识别力”的对比数据。

对治安管控部而言,这是一次标准程序的胜利,证明了检疫缓冲站和裁决制度的有效性,莉娜·伏尔科夫部长可能会在内部简报中提及此事,以强调持续警惕和严格执行规章的必要性。

但对另一些人来说,这颗石子的涟漪,却足以掀起惊涛骇浪。

郁言的休息舱门在身后无声合拢,隔绝了外部通道冰冷的光线和隐约的机械嗡鸣。他没有开灯,任由狭小空间沉入地底深处永恒的昏暗。他背靠着金属舱壁,缓慢下滑,直到坐在冰凉的地板上。裁决官的制服还穿在身上,布料摩擦皮肤的感觉异常清晰,仿佛能感觉到上面残留的、来自缓冲站消毒喷雾和某种无形压力的细微颗粒。

他摘下裁决者手套,手指伸到眼前。稳定,干燥,没有一丝颤抖。在缓冲站,在扣动扳机的那一刻,它们稳定得如同焊接在枪械上的零件。但现在,在这无人注视的黑暗里,指尖却传来一种细微的、源自深处的麻木和冰冷。不是恐惧,不是后悔,而是一种……空洞的钝痛,像是有什么重要的东西被那声枪响同时震碎了,碎片嵌进了神经里。

他闭上眼,李庆最后那刹那清明的目光,与子弹穿透后瞬间黯淡、黑色“线”烟消云散的景象,顽固地重叠在视网膜上。还有苏媛的名字,像一根冰冷的刺,扎在意识的边缘。

他不是第一次执行“净化”。但以往的目标,大多是已被污染明显侵蚀、失去人形的怪物,或是证据确凿、污染活跃的感染者。李庆不同。他还有人的形状,还有挣扎的意识,还有……一个在保育区等待着的人。郁言“看”到的,是那从基因深处被点燃、疯狂滋长的黑暗,是无可逆转的转化过程。理智和职责告诉他,他做的没错,甚至可能提前阻止了一场更惨烈的悲剧——如果李庆完全异化在人口密集区。

但“没错”,并不能抵消那股寒意,不能填补那开枪瞬间产生的、细微的裂隙。

他想起暖巢保育区。那里有光,有色彩,有孩子们未被污染的笑声和哭泣。苏媛是那片灰色世界里,为数不多涂抹着暖色调的人之一。泽叔叔曾不经意提起,苏媛对那些父母因各种原因(牺牲、失踪、或被“净化”)而留在保育区的孩子,倾注了格外的耐心和关爱。她试图在孩子们心中种下理解的种子,而不是单纯的恐惧或仇恨。

现在,他,郁言,基地的裁决官,她曾经或许试图引导其理解“责任”与“无奈”的特殊孩子之一,亲手将“净化”通知发送给了她。通知上冰冷的措辞,会详细说明李庆的异化风险指数、裁决依据,但不会描述他最后的眼神,不会提及苏媛的名字曾在他脑海中闪过的那一丝波澜。

“职责……”郁言无声地吐出这个词,舌尖尝到金属般的涩味。

他没有太多时间沉溺。休息舱内的通讯器发出柔和但不容忽视的提示音,是来自穹顶指挥中心的日程提醒:一小时后,他需要前往指挥中心简报室,参加关于近期地表威胁评估及防御策略调整的例会。

他深吸一口气,再缓缓吐出,强迫自己从那种冰冷的虚脱感中抽离。他站起身,打开灯,开始更换衣物,动作一丝不苟,仿佛要通过这些程序性的动作,重新将那个冷静、高效的裁决官外壳穿戴整齐。

***

暖巢保育区深处,启蒙甄别部。

这里的空气与其他区域不同,带着一丝淡淡的、来自室内小型水培植物的清新气味,以及纸张、蜡笔和消毒后玩具的混合味道。墙壁被涂成柔和的浅黄色或淡蓝色,贴满了孩子们稚嫩却充满生命力的画作。此刻已是“夜晚”周期,大部分孩子已被送回宿舍区,只有个别值班保育员在轻声走动。

苏媛独自坐在她的办公室里。灯光调得很暖,照亮了她面前摊开的几份孩童观察记录,字迹工整详实。但她已经很久没有动笔了。

她面前的桌面上,内部通讯器的屏幕还亮着,上面是那条已经反复看了不知多少遍的加密通知。冰冷的标准格式,毫无感情的措辞,“异化风险”、“不可逆转”、“现场净化”、“裁决官:郁言”……

每一个词都像一把小锤,敲打在她心上最初被冻结的硬壳上,裂纹逐渐蔓延。

李庆。她的丈夫。那个会在轮休日偷偷带回来一小块勉强算得上“甜”的能量棒碎屑给她,会笨拙地学着给她梳保育区规定的简洁发髻,会在每一次出任务前用力拥抱她、说“等我回来”的男人。

她记得他脸上的旧伤疤,是在一次早期拾荒任务中,为保护队友留下的。他总说那是勋章。她记得他眼底深处偶尔闪过的、对地表的恐惧和疲惫,但他从不多说,只是更用力地握住她的手。他们曾偷偷计划,等攒够了贡献点,或许可以申请调到相对安全的内部岗位,也许……能有一个孩子。

现在,什么都没有了。没有告别,没有遗言,只有一纸通知,和那个刺眼的名字——郁言。

苏媛的手放在桌面上,手指微微蜷缩,指甲几乎要掐进掌心。她没有哭,眼泪似乎被最初的震惊和随后涌上的、更加冰冷坚硬的东西冻住了。她只是看着那个名字。

郁言。她知道他。保育区的传奇,也是……某种意义上的警示。那个被泽队长捡回来的“实验室婴儿”,在温斯顿博士的要求下长大,拥有不可思议的识别力,最终成为了裁决官。她曾远远见过他几次,冷硬,沉默,与保育区温软的氛围格格不入。她甚至曾在他年幼时,受艾玛院长委托,对他进行过初步的观察评估(尽管他的去向早已被高层决定)。报告里她写了什么?好像是“感知敏锐,情感内敛,对秩序有异乎寻常的执着和潜在认同”?

现在,这份“执着”和“认同”,化作了射向她丈夫眉心的子弹。

恨意吗?是的,有一种尖锐的、灼热的东西在胸腔里冲撞,想要撕裂什么。但更深沉的,是一种冰冷的、近乎绝望的荒谬感。李庆是拾荒者,他清楚风险,他们也都明白基地的规则。但当规则以如此直接、如此冰冷的方式,通过一个她“认识”的人的手,施加在她最爱的人身上时,那规则本身,那维护规则的人,都变得面目可憎起来。

她想起那些失去父母的孩子,想起自己试图教给他们的“理解”和“坚强”。现在,轮到她来“理解”了?理解郁言只是在履行职责?理解李庆体内真的有必须被清除的“污染”?

她“理解”不了。她只知道,她的世界塌了一半,而按下崩塌按钮的人,名叫郁言。

办公室的门被轻轻敲响。艾玛院长端着一杯温水走了进来。老妇人银白的头发梳得一丝不苟,脸上带着岁月和慈祥刻下的皱纹,眼神温暖而睿智,此刻却充满了沉痛的关切。

“小媛……”艾玛院长将水杯放在苏媛手边,轻轻拍了拍她紧绷的肩膀,“消息……我知道了。”

苏媛的身体几不可察地颤抖了一下,没有抬头,也没有去碰那杯水。

“李庆是个好孩子,”艾玛院长的声音很低,带着叹息,“我们都很难过。”

“难过?”苏媛终于开口,声音嘶哑得几乎不像她自己,“院长,通知上说……‘不可逆转的异化趋势’。郁言裁决官‘看’到了,所以……所以他必须死,是吗?在他还是李庆的时候,在他还能看着我的时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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