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持久冰封与短暂南归（第2页）

然而，这个春节，或许是离开了滨河那栋承载着过多悲伤记忆的老房子，或许是周守仁刻意营造了一种“家庭”氛围（他亲自下厨做了两个菜，虽然味道一般），又或许是我和江月之间因为那个关于苏怀希的秘密对话而关系更加紧密，我们竟然度过了一段相对轻松、甚至称得上快乐的时光。我们一起看了被允许看的春节晚会，在小区里放了限定的烟花，周守仁也难得地没有过多询问我们在滨河的学习和生活细节，只是偶尔流露出一种审视般的观察。

但这种平静，很快就被打破了。在春节假期接近尾声的一次饭后，周守仁端着茶杯，状似随意地对我说道：“小辰，你初三了，马上要中考。滨河六中的教学质量和升学环境，终究还是比不上南方这边顶尖的学校。我考虑了一下，等你初中毕业，就把你转到南华附中（虚构的南方顶尖高中）来读高中，那边的资源和氛围，对你未来的发展更有利。”

我的心猛地一沉。南华附中？那意味着我要彻底离开滨河，离开第六中学，离开……苏怀希可能存在的视野范围。尽管我已经刻意疏远她，但一想到要彻底割断这唯一的、脆弱的联系，一种强烈的抗拒感还是瞬间涌了上来。

“不，周爷爷。”我放下筷子，抬起头，尽量让自己的语气显得平静而坚定，“我觉得滨河六中挺好的，老师教得也很认真。我在那里适应得不错，成绩也跟上来了。我想……我想继续在滨河读完高中。”

周守仁端着茶杯的手顿住了，他透过镜片看着我，眼神里闪过一丝锐利的光，随即又恢复了平时的深沉。“哦？是吗？看来你对滨河的感情，比我想象的要深啊。”他的语气听不出喜怒，但那股无形的压力却弥漫开来，“不过，小辰，眼光要放长远。南华附中的平台，不是滨河六中可以比拟的。这对你未来考大学，甚至更长远的发展，都至关重要。”

“我知道您是为我好，”我坚持道，手心有些出汗，“但我还是想留在滨河。我已经习惯了那里的生活。”我没有说出真正的理由，那个关于一个女孩的、幼稚却无比真实的理由。

周守仁沉默地盯着我看了几秒钟，那目光仿佛要穿透我的皮囊，看到我内心最真实的想法。最终，他没有强行逼迫，只是淡淡地说了一句：“这件事，以后再议吧。先好好准备中考。”但我知道，他并没有放弃这个打算，这只是一个暂时的搁置。

果不其然。三天后，周守仁在早餐后放下茶杯，用不容商量的语气对我说：“小辰，你们快走了，去给你们买点东西。你跟小赵司机出去一趟吧？想吃什么尽管挑”当我下意识地问“江月一起去吗？”时，他眼皮都没抬地回答：“江月留下来。我有些关于她下学期学习规划的事要单独谈谈。”这个理由听起来合理，却让我心头莫名一紧。在周守仁的催促下，我只好跟着沉默的司机小赵出了门。

然而，当我采购回来，提着大包小包的东西走进家门时，房子里异常安静。我放下东西，轻声呼喊着江月，最终在她的房间找到了她。只见江月蜷缩在床边的地毯上，双臂紧紧抱着膝盖，头深深埋在臂弯里，单薄的肩膀微微颤抖。我冲过去蹲下身，她抬起头，露出那张满是泪痕、写满恐惧和委屈的脸。她扑进我怀里，紧紧抓住我的衣袖，仿佛我是她唯一的救命稻草。

“月月！你怎么了？”我十分担心地问。

江月边哭边说，让我知道了，那姓周的卑鄙。

原来，我走后，周守仁先是和颜悦色地询问江月在滨河的生活，接着话锋一转，提到南方教育资源的优越，建议她下学期就转学过来。江月小声而坚定地拒绝了。周守仁的脸色瞬间阴沉，他猛地一拍桌子，高大的身影笼罩住江月，冷笑着威胁道，如果她不听话，他有的是办法让她在滨河待不下去。更让她发冷的，是周守仁一直在挑拨我们兄妹的关系，并警告她别想着告诉我。江月虽然害怕得发抖，但倔强地始终没有松口。周守仁最后扔下一句“你迟早被你哥带坏。回你们的滨河吧！”便让她离开了书房。

……

终于，寒假结束，我们再次返回滨河。飞机舷窗外，南方葱郁的景色逐渐被北方冬末春初的萧瑟所取代。我的心情也如同这外面的天气，复杂而沉重。周守仁的提议像一块巨石压在心头，而对即将到来的初三下学期，对那个我刻意回避却又无法真正忘记的苏怀希，一种莫名的、混合着期待与恐惧的预感，在我心底悄然滋生。

“哥……”江月在飞机上小声哼唧。“以后我能不能不看见周守仁。他坏。”

“好……月月。”我随口答应着。“明年，咱就钉死在滨河过年，打死也不回去！”

“要是……要是真还要见那个坏蛋，你一定要陪我身边。我一个人对付不了他。他太吓人了，那天……她像是要打我”江月拽住我的衣角“拉勾，不许留我一个人。”

看着江月还这么用孩子气的方式，我不知道怎么表达我的情感。她现在让我难以捉摸。一方面，她在的的确确地长大，步入青春期，也对我的一些事有了敏锐的捕捉，另一方面，她又在我面前用“小孩子”的方式，希望触动我……大概这就是过渡期吧。

“好……哥跟你拉”我的大脑并没有在意这个拉勾，因为它早已被各种烦心事占据。

……

新的一年开始了。江月对外人依旧是唯唯诺诺，教室里的座位依旧是没有大的变动，我和苏怀希，依旧是前后桌。我们依旧保持着那种冰封般的沉默，仿佛上学期末的那段疏离已经成为了固定的模式。

然而，命运的齿轮却在无人察觉的角落缓缓转动。初三下学期开始后不久，一些关于苏怀希的、与我那隐秘情感相关的、我从未预料也无法控制的事情，如同沉寂火山下的岩浆，开始不安地涌动。它们来得如此突然，如此猛烈，其带来的冲击与后果，将远远超出一个十五岁少年的承受极限，并在我的生命中，刻下了一道永生难以磨灭的、混合着青春甜蜜与人生遗憾的深刻烙印。那些即将发生的事情，此刻还隐藏在看似平静的校园生活之下，如同暴风雨来临前，海面上那令人不安的、过于平静的假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