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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回 王田风波起民怨 格物院中生变量（第2页）

她拿着新打造出的、内藏三层复合齿轮与弹簧暗栓的黄铜大锁，在李睿面前演示，语气带着自信与一丝现代人的优越感：「学长瞧好了，这锁结构复杂，没有特制的钥匙，就算找来当世最好的溜门撬锁之辈，也休想轻易打开！比起现代的电子密码锁或许简陋，但在这个时代，绝对算得上顶级保险了！」

张逸风从南阳发来的鸽书更是充满了他一贯的风格，字迹潦草却透着关切与急智：「闻学堂连遭变故，逸风心急如焚，恨不能插翅飞回！特附上新设计之『惊鸟铃铛』图样，此铃内置巧妙机簧，可挂于墙头树梢，稍有风吹草动、或人为触碰，便会发出连绵不绝、响彻云霄之尖鸣！足以惊退宵小，唤醒守卫！设计图随信附上，请速速打造布置！另：新创红烧肉配方，以本地野蜂蜜代替饴糖上色，佐以新发现之香草，香醇不腻，别有风味，可让厨房制作，慰劳学堂众人紧绷之神经！」

李睿读罢，又是感动又是好笑。霍飞燕在一旁抢过信纸，看了几眼，杏眼圆睁，嗔道：「这呆子！都什么时候了，脑子里还惦记着吃！真是……」

话虽如此，她嘴角却不自觉地微微扬起一丝甜蜜的弧度，小心地将那页写着食谱的信纸折好收起。

是夜，李睿亲自带队，加强了格物院的巡逻。果然，借助张逸风设计、连夜赶制出来的「惊鸟铃铛」系统，他们成功预警，擒获了两名试图翻墙潜入、目标直指水轮作坊图纸库的细作。审讯时，李睿灵机一动，命人取来一只铃铛，在细作面前晃动，发出刺耳的声响。

「说吧，谁指使你们来的？目的何在？」李睿把玩着铃铛，语气看似轻松，却带着无形的压力，「若不老实交代，我便将这铃铛挂在你们脖子上，绕着长安城走一圈，让全城的人都来看看，是何方神圣派来的『贵客』。」

那铃铛的噪音本就让细作心神不宁，闻听此言，更是吓得面如土色，浑身发抖，终于崩溃招供：「是……是董贤余党……花重金雇我们来的……要我们盗取水轮……尤其是纺织水轮的详细图纸……说……说有大用……」

众人闻言，稍稍松了口气，看来主要还是利益之争。唯独李睿眉头依旧深锁。他仔细检视从细作身上搜出的物品，除了一些寻常的夜行工具外，还有一枚质地普通的铜钱，但钱币的边缘，却刻着一个与老刘尸体旁血符极为相似的、微缩版的诡异纹路！

危机，从未远离，只是以更隐蔽、更凶残的方式渗透而来。

与此同时，民间被压抑的怒火，终于开始零星爆发。这日清晨，一个满身风尘、脚上草鞋都已磨破的农夫，不知如何躲过了守卫，跌跌撞撞地闯入了格物院，扑通一声跪倒在李睿面前，涕泪交加：

「李仙人！救命啊！求您救救我们全村人吧！我们村的田地都被县令和张大户连手强占了，说是推行王田！分下来的全是沙砾地！这还不算，今年的税赋反倒加了两倍！衙役天天上门逼税，抢走家里最后一点粮食和唯一一头猪！我儿……我那小儿子……才五岁……活活饿死了啊！呜呜呜……」

李睿连忙扶起农夫，只见他双手粗糙如老树皮，指甲缝里塞满泥垢，眼中是无尽的绝望与悲愤。他立刻命人取来库存的一些占城稻种、几件备用的新式铁农具，以及陈雨婷筹集来的一部分救急钱粮，亲手交给农夫，温言安抚：

「老乡，新政本意为民，奈何被奸人所乘，扭曲至此。此间种子、农具、银钱，你且拿去，暂渡难关。我必上书安汉公，详陈各地弊端，务求纠正，还百姓一个公道！」

农夫千恩万谢，抱着那救命的物资，一步三回头地离去了。李睿望着他佝偻的背影消失在院门外，心中如同压了一块巨石。他转身回到书房，点亮烛火，铺开竹简，连夜撰写奏折，将所闻所见的种种不公、地方官吏的贪腐、以及王田制执行中的严重偏差，一一详细陈述，言辞恳切，甚至带上了几分诤臣的激烈。

霍飞燕默默走进书房，为他披上一件外衣，看着他熬得通红的双眼和案头堆积的草稿，轻声道：「先生，你这样不眠不休，身体会累垮的。」

「无妨。」李睿抬头，眼中血丝密布，声音却异常坚定，「若能以此残躯，换得万民一线生机，累死……何妨？」

然而，理想是丰满的，现实却是骨感的。王莽阅罢李睿的奏折，虽感其忠心，亦召其入宫嘉奖了几句，但对于奏折中「暂缓推行，严惩贪腐，深入调查」的核心建议，却并未真正采纳。灯下对坐，这位日益刚愎自用的权臣，或者说正沉浸在理想蓝图中的改革家，叹息道：

「先生之言，句句肺腑，如暮鼓晨钟，敲在莽之心上。然，改革如同逆水行舟，不进则退！些许阵痛，在所难免。

朕会下令严查几个典型，以儆效尤，并微调部分条款。然，大方向不可动摇，大政必须推行到底！望先生体谅。」

走出宫门，秋风扑面，带着刺骨的寒意。李睿感到的不仅仅是身体的寒冷，更是心中的寒意。他明白，自己虽身处权力中心，却依旧无法真正扭转那庞大而固执的车轮。自己与这格物院，不过是这狂澜中的一叶扁舟，随时可能被倾覆。

回到格物院，李睿发现陈雨婷早已等在密室，面色凝重。

「学长，你让我查的那个符号，有眉目了。」她展开一幅丝帛，上面是她根据记忆和白无影提供的零星信息，临摹拼凑出的、更加完整的诡异符号，「白无影动用了极深的关系，查到这极可能是一个源自西域、行踪极为隐秘的教派——『时衡会』的标记。他们信奉所谓『天道有常，时空恒一』，极端反对任何打破现有平衡的剧烈变革，视科技飞跃与制度颠覆为最大的『悖逆』，认为会导致时空崩坏。」

「时衡会？」李睿若有所思，手指轻叩桌面，发出笃笃的声响，「难道我们的穿越，以及这些针对性的破坏与暗杀……」

话未说完，窗外突然传来一声极其轻微的瓦片摩擦声！声音虽小，但在寂静的夜里，却清晰可闻！

「什么人！」霍飞燕反应极快，红影一闪，人已如离弦之箭般掠至窗边，手中软鞭如毒蛇出洞，带着凌厉的破空声，直射屋檐上方！

「哗啦！」一道黑影从屋檐跌落，似乎被鞭梢扫中，但落地瞬间便是一个灵活的翻滚，毫不犹豫地迅速向远处黑暗遁去，速度快得惊人！

霍飞燕正要追击，被李睿拦住：「穷寇莫追，小心调虎离山！」

两人来到院中，黑影消失的地方，只余一枚冰冷的、与之前细作身上发现的纹路一模一样的铜符，静静地躺在地上。

李睿弯腰拾起铜符，感受到其中传来的、与那菱形晶体相似却微弱许多的能量波动。他抬头望向璀璨而冷漠的星河，轻声自语，声音中带着前所未有的凝重：

「看来，这场较量，早已超越了简单的权谋与利益之争……它正在升级，变成一场跨越了时空观念的……宏大博弈。」

远处传来打更人悠长而报平安的梆子声，长安的夜，还很长。而在这片星空下，科技与愚昧、进步与守旧、理想与现实，乃至不同时空观念之间的激烈碰撞，才刚刚拉开它更加惊心动魄的序幕。那枚遗落的铜符，如同一个不祥的预兆，静静躺在李睿掌心，微微发烫。

（第七回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