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潘仁的话音刚落,李秀宁就动了。
她转身走向主帐角落的木案,抽出一张粗纸,抓起炭条开始画。线条很快连成一片,障碍墙、跑道、靶阵都标得清楚。她把图递给马三宝:“按这个来,明早太阳升起前,训练场必须能用。”
马三宝接过图看了一眼,眉头一皱:“东侧洼地积水未干,夯土得两班轮换。”
“那就加人。”她说,“调三百辅役,分三批倒班,每两个时辰换一次。伙房送粥到工地上,每人一碗热的,再加半个饼。”
“是。”马三宝点头,转身就要走。
“等等。”她又开口,“沙袋准备好了吗?”
“已经装了五十个,堆在库房。”
“不够。明天来的流民至少八百人,全得背起来跑。让工匠连夜缝,麻布不够就拆帐篷,总之不能耽误。”
马三宝记下,快步出去安排。
她转头看向何潘仁:“你带五十轻骑去东山,砍松杆做桩,天亮前运回来。记住,要直的,别拿歪脖子树凑数。”
何潘仁咧嘴一笑:“放心,我亲自挑。”
“还有。”她盯着他,“别以为只是搬木头。这一趟你也练。带着你的人都给我跑起来,来回算一趟负重行军。谁掉队,明天晨练加倍。”
何潘仁脸一苦:“娘子,这也太狠了吧?”
“狠?”她抬眼看他,“等敌人杀过来的时候,他们会对你手下留情?”
何潘仁不吭声了,抱拳领命,转身大步出营。
营地立刻动了起来。
火把亮了一片,人影来回穿梭。辅役队扛着铁锹往东边走,工匠抱着针线赶制沙袋,伙夫在灶台前搅着大锅。整个主营像被点燃的柴堆,噼啪作响,热度直往上蹿。
她没回帐,站在空地上看了一会儿,然后自己卷起袖子进了器械库,把旧盾牌一个个翻出来检查。有些裂了缝,她就让人钉上铁条;有些把手松了,她亲手拧紧螺钉。一直到后半夜,第一批沙袋才全部做好,整整齐齐码在操列区边上。
天刚蒙蒙亮,哨兵就在辕门外喊了一声:“来了!东面来人了!”
她立刻赶到营门。
一队长长的队伍正从山坡下往上走。男女老少混在一起,衣衫破烂,脚步拖沓。有人背着包袱,有人牵着孩子,还有老人拄着树枝当拐杖。尘土沾在脸上,看不出年纪。
她在营门口站定,身后站着马三宝和何潘仁。
队伍走近时,她上前一步,声音不高但足够清晰:“想活命的,留下。想混饭吃的,也留下。但有一条——进了这个营,就得听命令。敢闹事,偷东西,打同袍,立刻赶出去。我不收软骨头,也不要贼。”
人群安静了几息。
一个中年汉子走出来问:“真管饭?”
“三餐定量,糙米为主,三天一顿肉汤。”她说,“但想多吃,得靠自己挣。每天训练达标发竹牌,攒够三十个换加餐,五十个换皮甲。你们当中有识字的,可以进文书班,学记账传令,待遇比普通兵高。”
又有人问:“要是受伤呢?”
“医帐每日巡诊,药免费。重伤不能战的,编入辅役队,做不了的,每月发粮养着。”她顿了顿,“我不是善堂老板,但我也不扔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