烛火熄灭后,李秀宁没再点灯。
她坐在案前,手指划过地图上的红线。那条线从陇西山道一直延伸到盩厔,又拐向渭北隘口。马三宝报来的消息还在耳边:新钱已入市五日,百姓认账,霍家银票在三个县被拒收。郿县粮栈虽烧,但流民安置未乱,军心未动。
可就在这时,亲卫冲了进来。
“将军!边关急报——萧彻率三万铁骑破渭北隘口,骆峪两堡失守,烽火连烧一夜!”
李秀宁站起身,动作干脆。她抓起玄甲披上,扣紧护肩,声音冷静:“传令下去,全军戒严。召马三宝、何潘仁即刻来帐。”
不到一盏茶功夫,两人赶到。
马三宝手里抱着刚绘好的《陇西山道通行图》,额头冒汗。何潘仁一身重铠未卸,脸上还带着昨日巡营的风尘。
“敌军推进速度太快。”李秀宁指着地图,“一日连破两堡,说明他们早有准备。现在主力在哪?”
“斥候最后看到他们在骆峪口扎营。”何潘仁答,“前锋离苇泽关不足百里。”
“我们的人呢?”
“东营八百新兵正在整训,西岭轻骑营刚成建制,能战之兵不过两千。”马三宝翻出兵力册,“而且分散在三处,一时聚不齐。”
李秀宁盯着地图看了片刻,忽然抬手,点了七个小点。
“这七条小径还能走人吗?”
“能。”马三宝点头,“昨夜探过,山路窄,但可通轻骑。”
“好。”她下令,“立刻派百人轻骑沿山路疾行,在各要道设伏标记。何潘仁带五百精锐先行布防南岭,挡住敌军南下路线。马三宝,你回营调度存粮,每人带三日干粮,今夜必须完成集结。”
两人领命而去。
半个时辰后,李秀宁亲自带队出发。她骑黑马,穿玄甲,左眉旧伤被寒风吹得发红,却一语不发。队伍行至苇泽关烽燧台,她翻身下马,登高瞭望。
远处天际泛着暗红。那是被战火映照的云层。敌营连绵如黑潮,旌旗密布,辎重车队一眼望不到头。
“补给线太长。”她低声说,“他们想速战。”
回到主营,她召集所有队正以上军官。
“我们打不了正面。”她说,“敌军人多,装备强。但我们熟悉地形,有山有林。接下来,执行游击战术。”
命令一条条下达:
三十人为一组,穿灰褐斗篷,夜间行动,专袭敌营炊灶;
改装投石机残件为绊马索发射器,埋伏谷道;
女兵伪装流民,散布“唐军主力将至”消息,同时把染疫牲畜尸体投入上游水源。
最后,她摘下青铜兽面,露出半张脸。
“你们不是谁的奴婢,也不是陪衬。”她说,“今日所战,不是为了功名,是为了身后千家万户能安睡一夜。”
众军肃立,齐声吼:“愿随将军死战!”
声音震山谷。
第三日清晨,骆峪口传来哭声。
萧彻分兵屠村示威,百姓尸首挂在村口树上。消息传回,部分新兵夜里逃岗。巡查女兵抓到两人,押到辕门前。
李秀宁亲自审问。
一人跪地求饶,说听见哭声就怕了,只想回家。另一人低头不语。
她看了片刻,下令:“斩。”
刀落头滚。血溅在雪地上,红得刺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