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什么时候开始戴眼镜了?”
“最近。”林晚推了推镜框,“看书有点多,眼睛不舒服。这副是防蓝光的。”
“看的什么书?”他看向她放在一旁的那本心理学专著。
“一些专业书籍。”林晚没有遮掩,“我以前……情绪不太好,想多了解一些心理学知识,学习如何调节自己。”
这个解释合情合理,也符合“自杀未遂后寻求改变”的人设。
顾承烨端起杯子喝了一口。温热的、酸甜适中的液体滑过喉咙,确实比烈酒舒服得多。
两人之间陷入短暂的沉默。
这不是那种令人窒息的沉默,而更像是一种……彼此都在试探边界的安静。
“家里有什么变化吗?”顾承烨忽然问,目光再次扫过那瓶向日葵。
“我做了一些小调整。”林晚坦然承认,“换了衣服的风格,添了几本书,买了一些花。都是在我自己的房间里,客厅和公共区域没有动。”
“为什么?”
“因为那些让我感到压抑。”林晚直视他,“顾先生,我上次说过,我不想再扮演沈小姐了。扮演另一个人,让我失去了自己,也让我痛苦。如果您坚持要我继续模仿,我会尽力——但我觉得,一个情绪稳定、状态良好的乙方,应该比一个随时可能崩溃的替身,对您更有价值。”
她说这些话时,语气平静,逻辑清晰,完全是在陈述一个客观事实。
顾承烨握着杯子的手紧了紧。
又是这种语气。公事公办,理性克制,像是在谈一桩生意。
可奇怪的是,他并不像想象中那么愤怒。反而……有一种奇异的新鲜感。
他习惯了身边人要么战战兢兢,要么阿谀奉承,要么像清月那样温柔依赖。却从未遇到过这样一个人:明明处于绝对弱势的地位,却用一种近乎平等的姿态与他对话,不卑不亢,清晰表达自己的需求和界限。
“你在跟我谈条件?”他问,声音里听不出情绪。
“我在陈述我的需求,也询问您的需求。”林晚纠正道,“合约关系应该是双向的。您付出金钱和资源,我付出时间和服务。但服务的质量,很大程度上取决于我的心理状态。如果您希望我在剩下的两个月里尽职尽责,那么请允许我以自己最舒服的状态存在。”
顾承烨看着她。
阳光从落地窗斜射进来,在她身上镀了一层金边。她的眼睛在镜片后显得很明亮,没有闪躲,没有讨好,只有坦然的等待。
“如果我不同意呢?”他问,像是想测试她的底线。
“那么我会调整自己。”林晚说,“但我可能需要更频繁的心理咨询,甚至药物治疗,以维持‘扮演沈小姐’这个角色所需的精神状态。这意味着更高的成本,以及……更不可控的风险。”
她在暗示:逼我继续扮演,我可能会再次崩溃,做出更极端的事。
这是一种温和的威胁,但包装在理性的建议之下。
顾承烨忽然笑了。
不是愉悦的笑,而是那种带着讽刺和兴味的笑。
“林晚,你真的变了。”他说,“变得……很有趣。”
“经历生死之后,人总会有些改变。”林晚也微笑,“顾先生不也变了吗?三年前沈小姐去世后,您也一定经历过巨大的改变。”
她提起了沈清月。
这是第一次,她主动提起这个名字,不是作为比较或乞求,而是作为一个客观事实。
顾承烨的笑容消失了。
客厅里的温度仿佛瞬间下降了几度。
“你想说什么?”他的声音冷了下来。
“我只是在想,”林晚的语气依然平和,“失去重要的人,那种痛苦足以改变一个人的一切。您用了三年时间,把对她的思念固化成了一种执念,甚至试图通过寻找替身来缓解痛苦。而我,经历了一次自杀未遂,也开始重新思考自己想要什么。”
她顿了顿,观察着他的反应。
顾承烨的脸色很难看,但没有立刻发作。
“心理学上有一个概念,叫‘未完成事件’。”林晚继续,语速平缓,像在讲述一个普通的知识点,“指的是那些在情感上没有完结的经历,它们会持续影响一个人的心理和行为。比如突然的失去,没有机会说再见,没有机会弥补遗憾……这些‘未完成’会让人一直被困在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