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承烨放在沙发扶手上的手指微微收紧。
林晚的每一句话都在划清界限,都在强调“合约”“交易”“扮演”。这让他感到一种莫名的烦躁——明明是他自己一开始定下的规则,现在却不想听她如此冷静地复述。
“扮演。”顾母重复这个词,笑容里多了几分讥诮,“扮演谁?清月吗?”
终于提到了那个名字。
客厅里的温度仿佛又降了几度。
顾承烨的脸色沉了下来:“母亲,这件事——”
“我问的是林小姐。”顾母再次打断,目光锐利如刀,“林小姐,你觉得自己演得像吗?”
林晚迎上她的目光,没有闪躲。
“不像。”她平静地说,“所以我停止了。”
顾母挑眉:“哦?”
“顾夫人,您认识沈小姐多年,应该比任何人都清楚,她是独一无二的。”林晚的声音清晰而平稳,“没有人能真正成为她,模仿得再像,也只是拙劣的复制品。对逝者不敬,对生者也是一种折磨。”
她顿了顿,继续说:“所以我和顾先生达成了新的共识——我不再模仿沈小姐。我只是林晚,一个暂时的、合约意义上的伴侣。这样对所有人都好。”
这番话,既尊重了沈清月,也明确了自己的位置,还暗示了顾承烨的态度转变——是他同意她不再模仿的。
顾母一时间竟不知该如何接话。
她准备好的所有刁难——关于“替身”的不伦不类,关于对清月记忆的玷污,关于攀附豪门的心机——都被林晚这番坦荡而理性的陈述化解了大半。
“你倒是会说话。”顾母最终说,语气依旧冷淡,“但有些事,不是嘴上说得好听就能改变的。承烨和清月从小一起长大,两家的情谊不是外人能理解的。”
“我从未试图理解,也不需要理解。”林晚微微摇头,“那是顾先生和沈小姐的故事,与我无关。我的故事很简单:一份为期一年的工作,一份能救母亲的薪水,仅此而已。”
“工作。”顾母冷笑,“那你现在是以什么身份坐在这里?员工见老板的家长?”
这话已经有些刻薄了。
顾承烨终于忍不住:“母亲,够了。”
“我在和她说话。”顾母看向儿子,眼神严厉,“承烨,你别忘了自己的身份。顾家未来的女主人,不可能是一个为了钱出卖自己的——”
“母亲!”顾承烨猛地站起身。
林晚却在这时开口了,声音依然平静:“顾夫人说得对。”
顾承烨和顾母同时看向她。
林晚站起身,走到茶几旁,拿起茶壶,为顾母已经空了一半的茶杯续上热茶。动作从容不迫,带着一种奇异的仪式感。
“我的确是为了钱才签下这份合约。我不否认,也不以此为耻。”她放下茶壶,重新坐回原位,“因为在我的人生排序里,母亲的生命比我的尊严更重要。如果重来一次,我依然会做同样的选择。”
她看着顾母,眼神清澈而坚定。
“但顾夫人,您有没有想过,为什么顾先生需要花钱雇一个人来陪伴自己?为什么他无法在正常的关系中找到慰藉,只能通过合约和替身来填补空虚?”
顾母愣住了。
“心理学上有一个概念,叫‘代偿性亲密关系’。”林晚继续说,语气像在讲述一个客观事实,“指的是当一个人无法处理核心的情感创伤时,会通过建立一种安全可控的、但非真实的关系来暂时缓解痛苦。比如,与一个不会真正离开的替身在一起。”
顾承烨的脸色变得极其难看。
“林晚——”
“顾先生,请让我说完。”林晚没有看他,目光仍与顾母对视,“顾夫人,您爱您的儿子,所以您看到我这样的‘合约情人’,会感到愤怒、耻辱,觉得我玷污了顾家门楣。这很正常,我理解。”
她话锋一转:“但您有没有想过,您儿子真正需要的,不是被保护在所谓的‘体面’里,而是有人帮他面对那个他一直逃避的创伤——失去沈小姐的创伤。他需要完成哀悼,需要允许自己继续生活,而不是被困在过去。”
顾母的嘴唇微微颤抖。她握着茶杯的手指关节泛白。
“你在指责我?”她的声音带着难以置信的怒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