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呼——!”
林昭猛地从地铺上弹坐起来,胸口剧烈起伏,额头上全是冷汗,瞳孔在昏暗的光线里惊惶地收缩,抽气声在寂静的山洞里显得格外清晰。
睡在她身旁的林好几乎同时被惊醒,长期保持警觉让她睡得很浅。“怎么了?”林好立刻撑起身,声音还带着浓重的睡意,但眼神已经迅速恢复清明,警惕地扫视四周。
“没……没什么,”林昭喘息着,声音有些发抖,下意识地攥紧了盖在身上的薄毯,“我就是……又做噩梦了。”她努力想让自己听起来平静些,但尾音的细微颤抖出卖了她。
“好了,昭昭,别怕。”林好的声音放柔了些,伸手轻轻拍了拍她的后背,感受到手下单薄的肩膀仍在微微战栗,索性直接将她圈在怀中,“我不是在这儿陪着你吗?快睡吧,明天还要早起,跟着奶奶学怎么种菜呢。”
她们原本是一人一张简陋的“床铺”——用厚纸板垫底,铺上收集来的干净衣物和其他柔软杂物堆成的地铺,虽然简单,但也能隔绝地面的湿冷。
可林昭自己单独睡了两三天后,就开始频繁被噩梦魇住,半夜惊醒,浑身冷汗。后来她红着眼眶,央求林好能不能陪她一起睡,林好也没多问,只是默默把自己的铺盖挪了过来。这一周多,林昭确实睡得安稳了些,没想到今晚噩梦又卷土重来。
林好只当她是还没从半个月前那场血腥逃亡的阴影里走出来。这些天,她一直有意无意地给林昭找事情做——跟着奶奶学侍弄那点宝贵的种子,让林昭教她和奶奶怎么使用卫星电话、教授林紫涵必要的数理知识、一起规划洞内物资的长期储存方案……想用这些转移她的注意力,让她没空去反复回想那些恐怖的记忆。
林昭听话地重新躺下,身体却依旧僵硬。林好替她掖了掖毯子角,也躺了回去,很快呼吸又变得均匀绵长。
可林昭睁着眼睛,望着头顶岩壁上被应急灯余光勾勒出的模糊阴影,脑子里那噩梦的画面却如同附骨之疽,怎么也驱不散。
在梦里,她自己也变成了那种疯子。但不一样的是,她竟然还保有清醒的记忆和完整的智力,甚至……没有什么强烈的攻击欲望。感染后,她做的第一件事是迅速洗干净了自己脸上身上的血污。然后,她用自己的血,悄悄污染了林好的饭菜。看着林好吃下去,然后……林好也变了。她们一起,把奶奶、林紫涵和林有业……那过程清晰得可怕,每一个细节都烙印在她脑海里,醒来后那浓烈的血腥味和绝望的哀嚎似乎还萦绕在鼻端耳边。
但后来,“梦”里的林好想要离开山洞,去附近的村庄、甚至城镇,继续那种疯狂的“狩猎”和虐杀。而林昭却只想和林好两个人,就待在这个与世隔绝的山洞里,永远不出去。她们争执,分歧越来越大……最后,林好用极其残忍的方式,杀死了“梦”里的她。
正是那濒死的极致痛苦与恐惧,将她猛地拽回了现实。
她不自觉地抬起手,指尖轻轻碰触脸颊上那道已经结痂、但仍能摸出凸起痕迹的伤口。是自己最近压力太大、太害怕了,才会做这么扭曲的梦吗?还是……
她能清晰地感觉到,自从脸上受了这道伤,自己对林好的那种依赖感与日俱增,强烈到几乎让她自己都感到心惊。还有那份感情……她曾经懵懂地以为是相依为命的亲情,可现在,那里面掺杂了太多让她慌乱、又无法忽视的灼热和独占欲。好几次,她看到林好和林有业凑在一起商量事情,或者林有业自然地递给林好水壶,甚至是林好偶尔看向奶奶那专注的眼色以及林好手把手教导林紫涵锻炼身体的动作,她心里就会莫名涌起一股烦躁,阴暗的念头一闪而过:要是这里只有林好和她两个人就好了。
她总是立刻强行掐断这些念头,不敢深想。因为她反复告诉自己:自己根本没有吃过不明来源的食物,没有被那些疯子直接咬伤或抓伤,也没有被那些明显带着感染源的血液或□□直接接触过……唯一的“意外”,就是那次被飞溅的车窗玻璃碎片划伤了脸。
可那已经是半个月前的事了。如果要感染,应该早就出现症状了吧?潜伏期会这么长吗?那些感染者,不都是在很短时间内就发作的吗?
混乱的思绪像纠缠的藤蔓,勒得她几乎喘不过气。脸上伤口被触碰的地方,似乎传来一丝极其微弱、难以分辨是真实还是心理作用的异样感。
她猛地收回手,将手紧紧攥成拳,塞进毯子下面。
最终,在身心极度的疲惫和混乱中,她意识再次模糊,沉入了并不安稳的睡眠。只是这一次,连睡梦中,她的眉头都是紧紧皱着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