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兀声音还有些虚弱:“朕若是身子真不好了,此刻也不会坐在这里同你说话了。”
商时序微微垂首,不再绕弯子,声音压低了些:“陛下前次与臣提及之事……臣回去后,仔细思量了许久,臣,应下了。”
随即,他又谨慎地追问了一句:“只是不知……陛下对此事,如今有几分把握?”
李兀心下明了,商时序不愧是掌管钱粮、精于算计的户部侍郎,最擅权衡利弊,不见兔子不撒鹰。
此刻表态,亦是留足了退路,可进可退。
他微微偏过头,看向商时序,脖颈处的动作牵动了伤口,带来一丝细微的刺痛:“朕手中,有兵权可供驱使。”
商时序闻言,眼底闪过一丝了然,立刻恭维道:“陛下圣明。”
他话锋一转,语气变得轻松了些许:“陛下若觉得宫中养伤烦闷,过几日,臣寻个由头,给陛下送一只猫进来解闷如何?”
李兀有些意外:“猫?什么猫?”
商时序唇角含着一抹浅淡笑意,缓声道:“一只通体雪白的猫儿,性子……颇有些野性难驯,待臣将它稍稍调教得温顺些,便送到陛下面前。”
李兀闭上眼,浓密的睫毛在苍白的脸上投下小片阴影:“朕知道了。”
小福子端着刚煎好的汤药,轻手轻脚地走进来,生怕惊扰了圣驾。
商时序目光淡淡扫过那小太监,眉头几不可察地蹙起:“陛下,您身边这伺候的人,未免也太不识趣了些。”
小福子闻言,吓得立刻跪伏在地,托盘里的药碗轻轻晃动,声音带着惶恐:“大人恕罪,奴才……奴才只是按时辰给陛下送药。”
李兀并未睁眼,只挥了挥手,声音没什么力气:“小福子,出去。”
小福子如蒙大赦,连忙磕了个头,端着几乎没动过的药碗,弓着身子快速退了出去,之后若非传唤,再不敢轻易踏入内殿。
殿内恢复了寂静。
李兀缓缓睁开眼,望着头顶明黄色的帐幔,无力道:“朕这身边,一个真正可信、可用的人都寻不出。”
商时序站在榻前,微微躬身:“陛下宽心,此事,容臣细细思量,想想办法。”
经历过这场猝不及防的刺杀,锋利的刀刃紧贴脖颈的冰冷触感和濒死的恐惧,李兀只觉得一夜之间,有什么东西在心底悄然改变了。
他自从登基以来,虽也时刻处于忧虑与戒备之中,却从未如此真切地、近距离地触摸过死亡。
连带着整个人都添了几分沉郁。
李兀明确下令,不想见曹安,甚至连他派来问安的人都被挡在了殿外。
曹安身边的亲信侍从低声道:“老祖宗,看来是那天刺客喊出的那些狂言,让陛下对我们起了疑心,生了隔阂。”
曹安坐在太师椅上,指尖慢条斯理地捻着一串紫檀佛珠,脸上没什么表情:“陛下何曾真正与我们心贴心过?咱们这位小主子,心思藏得深着呢。咱家原先只觉得他懦弱,是个好拿捏的,如今看来,倒是有些……脱离掌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