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石板路被岁月磨得光滑,两旁的老屋静默伫立。路过村口老槐树时,一个穿着军装的青年恰好从对面走来,身形高大挺拔,肩背挺得笔直。
那人脚步顿了顿,目光落在李兀身上,带着毫不掩饰的打量。李兀能感觉到那道视线,沉甸甸地停在自己侧脸。他没有回望,只微微偏过头,脚步未停地继续向前走去。
李兀也见了姨母。
当年表哥结婚时他没能回来,只托人捎了礼。姨母心疼他年纪轻轻就经历这么多,村里那些闲言碎语前几年还喧嚣,如今也渐渐平息了。
姨母有时气不过,也会对着嚼舌根的人呛声:“那我怎么这些年都好好的?一群见不得人好的东西!”
李兀轻轻拍她的背,说早就不在乎这些了。
他告诉姨母要去外地上大学,往后回来得少。
姨母攥着他的手:“去那么远做什么?姨母以后想看你一眼都难……”
李兀声音很轻:“会回来看您的。”
姨母又提起江墨竹。李兀垂下眼帘:“我跟他没那回事。”
李兀又重复一遍:“也绝不可能有那回事。”
姨母叹了口气:“一个人清净也好。真要出什么事,也赖不到你头上。”
她望着远处灰蒙蒙的屋檐,低声道:“这些年我看明白了,什么亲家……还不如冤家呢。”
李兀明白姨母话里的意思。人与人之间的纽带,终究是系在活生生的人身上。一旦那个人不在了,情分便如同断线的风筝,再难寻回。
他将自己的物什从江墨竹那间小屋一一收拾出来,装箱打包。搬走那日,是个难得的晴好天气,阳光明晃晃地照进曾共度四年的空间。
李兀说,请他下馆子吃顿饭吧。
江墨竹说,好。
馆子里烟火气缭绕,他点了满满一桌子菜,却几乎没动几筷子,只沉默地坐在对面,一支接一支地抽烟,灰白的烟雾模糊了他的神情。
反倒是李兀,安静地吃了不少。
临分别时,李兀站在街边,声音很轻:“再见了。”
江墨竹掐灭指间的烟,终究没忍住,喉结滚动了一下:“李兀,只要你愿意,我们现在……”
李兀抬起眼,目光平静地看向他:“江墨竹,你不是说过吗?我们可以是……脱离一切庸俗社会关系的存在。”
江墨竹眼底的光黯了黯,声音低哑:“那你以后……还愿意见我吗?”
李兀沉默片刻,从随身的布包里取出纸笔,低头写下一行字,递过去:“这是我的地址,往后每年,你给我寄一样东西吧,面,倒是不必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