盖昀似笑非笑:“丁侯,此乃文官坐席。”
丁钰不当回事:“我又不占你的,捞几块肉就走……你这儿还这么多,别小气啊。”
盖昀:“……”
他眼睁睁看着姓丁的拿了漏勺在锅里一通搅和,将能捞的肉都捞了去,末了端着个满满当当的盘子回了自己坐席,心中咆哮几乎能酝酿出一条汹涌奔腾的京杭运河。
坏毛病是会传染的,另一边,颜适也鬼鬼祟祟蹭到自家主帅身边,将刚下锅的肉捞进自己盘子。秦萧留神瞥了眼,见女帝压根没往这边看,摆明了偏袒两个做贼的心腹,遂也由着去了。
只叮嘱道:“毕竟是宫宴,注意着些。”
颜适龇牙一笑,端着盘子回去。
这番暗流汹涌没能逃过有心人的注意,眼看两位武侯如此猖狂,有人按捺不住,直欲起身弹劾。
然而刚一动,就被谢崇岚一个眼神瞪了回去。
他想得明白,两位武侯举止出格,却并不犯忌讳。纵然弹劾,以女帝对武侯的宠信也不会怎样,白白招来天子厌烦罢了。
好钢,还得使在刀刃上。
他捻着胡须,将一片糕点不紧不慢地送进口中。
崔芜确实不把武侯的“私下串联”当回事,自顾自品着温热的汤羹。恰好这时,轮到宫宴献舞的流程,礼乐忽然变了调,十来个精壮汉子依次上场,长剑纵横、进退有度,赫然是一曲杀意森腾的“破阵舞”。
秦萧见了汉子们赤膊披甲的打扮,眉头微蹙,心说:简直胡来,军中哪有这等打扮?再一瞧,果不其然,崔芜看得津津有味,一双眼珠恨不能黏在舞者隆起的手臂肌肉上。
秦萧一时气结,将调羹丢进碗里,“叮”一声脆响,又咳嗽两声。
天子如梦初醒,回头见武穆王面色黑沉,不由忍俊不禁。她唤来女官,低声吩咐了几句,后者会意,将席间一道晶莹剔透的水晶鹌子端了,送到秦萧案上。
“陛下说,王爷光喝醋难免呛得慌,不如配上鹌子,也好去去酸味。”
秦萧:“……”
女官唯恐惹祸上身,送完就跑。秦萧凉凉抬眸,只见隔着十二道珠旒,当朝天子长眉扬起,又是戏谑又是挑衅地弯了弯眼角。
秦萧冷哼一声,夹了筷鹌子送进口中。
此时,乐舞已到尽头,为首的舞者手捧木剑,登上丹陛,作势献与女帝。
他做得太自然、太流畅,以至于满座文武都以为这是表演的一环,谁也没放在心上。
唯独秦萧一双眼直勾勾地追随着那人,眉头越蹙越深。
那人在案前三步处拜倒,口称:“吾皇威德盖世,愿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崔芜拊掌:“此舞编得有趣。来人,赏他。”
话音未落,只见男人自横陈的剑身后抬头,一双眼瞳冷亮如星。
刹那间,崔芜好似被危险逼近的猛兽,后背寒毛根根乍起。奈何这身行头太过累赘,举动不甚方便,她索性扯住桌布,向上一甩,满桌碗盏叮铃当啷地上了天,迷了众人视线,也令舞者刺来的一剑失了准头。
那一剑擦着崔芜鬓颊过去,堪堪削断两根珠旒,玉珠弹跳着滚了满地。
百官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盖昀厉声嘶吼:“快来人,有刺客!”
禁卫一拥而上,殷钊冲在最前面。然而谁都没有秦萧动作快,只见他拂过桌案,两支银箸激射而出,正中刺客手腕。
刺客惨叫一声,木剑脱手而出。然而他变招极快,抬脚一踢,木剑空中二次加速,直逼崔芜而去。
就在这时,秦萧到了近前。
第355章
这不是崔芜第一次面对刺杀,常年在生死边缘游走的经历令她足够冷静。
她纹丝不动地坐在原位,眼看着秦萧箭步抢上,以银箸为刃,轻而易举地拨动木剑。
“笃”一声响,失了准头的木剑钉入廊柱,所谓“木质”竟是外头一层伪装,里面夹着货真价实的利刃,足以割裂人体、洞穿血肉。
秦萧抬腿踹翻刺客,禁卫蜂拥上前,死死压住他。
殷钊一身冷汗到现在才下来,忙扶刀跪地:“臣救驾不及,请陛下恕罪!”
崔芜摆手止住秦萧搀扶,不慌不忙地站起身,缓步踱到刺客跟前:“谁指使你行刺于朕?”
刺客不言,腮帮动了下。崔芜自己就是学医出身,如何不明白他的用意?眼疾手快地扣住他两腮,只一下就卸了下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