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有些显怀的天子借口大病一场、形容憔悴不便见人,命人于御案前立起屏风。如盖昀、许思谦等重臣虽觉奇怪,但也没多想。
“跟百姓们说清楚了,农庄打着‘皇庄’的旗号,但只要他们勤恳干活,做满三年就可分得土地和房子,”崔芜咬重字音,“不光汉人如此,铁勒百姓亦如是。”
“再者,此番战事中受伤的士卒,若无处可归,亦可安排进农庄做事。要是有家小,想把妻儿接来也成。有功之臣,自当安顿妥当,这事户部拿个章程出来。”
许思谦有些迟疑:“臣遵旨。但陛下方才说,铁勒人亦可分房分地?传扬出去,只怕会令饱受异族欺压的百姓不满。”
崔芜不以为然:“欺压他们的是权贵老爷,不是底层百姓。其实铁勒也好,汉人也罢,不过是个叫法,谁又不是一个鼻子两只眼睛?”
“哪怕是异族血统,能在中原的土地上扎下根系,那就是汉室根苗。诸卿总爱说以德服人,现下可到了你们展示恩德的时候,想开点,甭管黑猫白猫,抓到耗子就是好猫。”
前面还是正经的议事,最后一句又没了正形。
盖昀掩袖干咳,许思谦一脸“劝谏不是,不劝也不是”的纠结。
崔芜还想议下去,秦萧就在这时步入殿中,手里端着一碗苦味扑鼻的药汤。
天子的眼睛顿时直了。
“陛下,用药的时辰到了,”秦萧放下托盘,随药附赠了一碟饧糖韵果,也就是麦芽糖制作的糖人,原是街市上常见的甜食,哄小孩甜嘴用的。
当着内阁重臣的面,崔芜不好多说什么,只瞪了秦萧一眼,接过药碗一饮而尽。
好苦!
赶紧啃了口糖人,才算缓过劲来。
秦萧抿了抿唇角,转向内阁重臣时,又是正经不过:“陛下身体欠安,不可过分劳累。”
许思谦哪里听不出这是武穆王赶人的意思?只他到底老实,真以为秦萧与崔芜是“兄妹情深”,心说:纵然结拜过,可这个
时辰,宫门都下钥了,王爷还留在垂拱殿照拂陛下,未免太上心了些。
正打算拉着盖昀行礼告退,不料盖昀先一步起身,整衣冠、正仪表,端正跪下。
“禀陛下,臣有一请。”
崔芜鲜少见他如此凝重,忙道:“盖卿有话,直说便是。”
盖昀:“陛下御中原,立新朝,逐外虏,复燕云,已开赫赫之功,却犹不忘民生疾苦,以海贸富国之民,以璇玑强国之兵,以织衣工坊驱冬日苦寒,以占城之稻饱足黎庶饥肠。”
“此等功勋,比之前朝太宗有过之而无不及,是以臣斗胆,请陛下封禅泰岳,以彰仁君之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