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二娘子一口气道完,见崔芜满意颔首,又流露迟疑:“有一事早想禀明主子……”
崔芜挑眉。
陈二娘子看向青黛,后者会意,再次福身:“民女告退。”
而后娉娉袅袅地退了出去。
崔芜盯了她的背影瞧了几眼,觉出莫名的亲近感,一时想不清缘由,只得归结为身世相仿,物伤其类。
她收回思绪:“说吧,什么事?”
陈二娘子抬指将鬓发掠到耳后:“三日前,有人寻上属下,声称想入股织坊。”
崔芜讶异,丁钰好奇。
“乖乖,这可是太岁头上动土,”他刚吃完一盘茶点,拍了拍手上碎渣,“这是哪里的英雄?赶紧报上名来,让我好好膜拜一二。”
崔芜摁了摁眉心。
陈二娘子神色如常:“那人自称三陇石氏。”
崔芜与丁钰对视一眼。
三陇石氏虽非五姓七望,却也是数得着的名门望族,祖上甚至能追溯到春秋时期圣人门徒,与后晋汉化改姓来的“石”不可同日而语。
好比如今的兵部尚书石浩,就是三陇嫡系。
“石氏,”崔芜玩味着这两个字,哼笑一声,“胆子倒是不小,莫不是近日兵部太闲,石卿精力无处使,只管兴风作浪?”
陈二娘子不明所以,丁钰却知崔芜这般戾气因何而生——多半是为着当日议事,石浩明目张胆地给秦萧上眼药。
当着女帝的面动女帝的心头肉,还想不想好了?
幸而天子还算明理,并不打算给石家上眼药。
“你且拖一拖,”她说,“若姓石的会看眼色,最好不过。若不能,我自有道理。”
陈二娘子放心了:“一切遵照主子吩咐。”
这些算是闲话,聊完之后,转入正题。
“今日寻你,除了冬衣单子,还有一桩事,”崔芜道,“我想由你出面,将丁家、罗家拉到一起,合伙做一门生意。”
陈二娘子好奇:“什么生意?”
崔芜也不避讳,直接将福建银矿的密折丢出。
陈二娘子接过一扫,瞳孔立时缩紧。她是聪明人,当即明白崔芜要做的是什么“生意”,手指不由自主地细细颤抖。
“按说采银开矿该是工部的事,但朝堂六部是什么德行,你心里有数,”崔芜说,“过了工部和户部的手,少不得被抽去油水,是以这门生意,我不想走户部的账本。”
陈二娘子明白了,正因明白,心情越发激动。
自古矿藏皆为朝廷命脉,非官府不可擅动。崔芜却将银脉的主理权交到她手上,这是多大的信任?
“朕曾有言,要助你成为大魏首富,揽尽天下之财——天子一言,重逾九鼎,”崔芜郑重道,“这门生意牵连天下财脉,你可敢接?”
陈二娘子摁住乱跳心口,拎裙拜倒。
“我有今日,皆是主子庇佑,”她说,“主子信得过我,我就敢接。”
“好!”崔芜拍案,“这门生意我交给你,但你须知,权柄越重,责任亦然,这天底下没有白吃的午餐。”
陈二娘子自是明白:“主子但有吩咐,属下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崔芜交代的事当然不至于上刀山下火海,但也绝不简单。
首先,她要陈二娘子组建一支民间船队,以通商为名,为朝廷使船探明路线,最好搭起一条直通南洋的海贸航线。
其二,若要推动商贸发展,须得有便宜的兑银法子。她要陈二娘子设法筹办银庄,虽不急于一时,但也要那个章程出来。
至于这第三条,倒是与前两桩截然不同。
“主子要我以商贾之名,兴办民间义学,除诗书经义外,再添算学、机械、农学等科目?”陈二娘子讶异,“这是何故?”
崔芜心说:还能有什么缘故?广开民智,提高人口素质,顺便为资产阶级兴起添砖加瓦呗。
但这话不好与陈二娘子明说,她只捡了符合当下观念的说法:“眼下百废待兴,最需要的就是人才。兴办义学,从幼童开始培养,不拘哪门学科,只要学出来,就能为朝廷所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