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陵公轻“哦”一声,转过眼睛来:“是那个叫姜……姜焕的?”
姜清道:“是灿灿。”
江陵公看着次子与对方说笑的场景,感慨了句:“果真是大女郎了。”
“已经及笄了?”他问。
姜清:“……是。”
江陵公意味不明地笑了下。
喉咙里,“嗬嗬”的风声更盛,又转而关心起长子的亲事来:“你见过郑家五娘了,觉得如何?”
话题跳跃得有点大,姜清原本端着娴静柔顺的姿态,闻言,诧异地看了陆玹一眼。
这继子素来无心风月,先前无论是宰辅说媒还是圣人指婚都给拒了,何时与郑家相看过了?
而自己这做继母的,竟分毫不知……
陆玹没什么多余的神情,垂眸道:“不急。”
江陵公意外:“怎么,你有哪里不满?”
毕竟是嫡长,江陵公沉湎在后宅的往昔岁月中多少还是分给过对方一分关注的,自诩了解他的脾性。
“我记得韦家七娘仿佛也正值适婚之年,性子也温婉。”他不在意地道。
他不在乎儿媳人选具体是谁,亦不关心长子是否有了心仪的女郎。
在他眼里,只要那女郎的家族与陆氏门当户对,无论是郑五娘还是韦七娘,都无所谓。
却听这儿子道:“与女郎无关。”
陆玹站起,颀长的阴影笼罩下来,江陵公坐在推椅中,没了阳光的照耀,手脚都发冷。
他这半年来身体变得很差,对上年轻力强的长子,忽然生出些切实感慨。
当年襁褓里的小小婴孩,真的是长大了。
只这感慨很快被对方打散。
“韦氏、郑氏,都太过煊赫。”陆玹淡淡道,“儿无意与之结亲。”
江陵公愕然。
不曾想他有着这样悖俗的想法,好半晌没说出话。
但想到陆玹向来有自己的主意,并非那等毛躁小子,他到底忍下怒,问:“那么你说说,若不与韦郑之流联姻,还有什么人家合适?”
陆玹垂首敬立,声音恭敬而疏离:“儿以为,婚姻大事,不急这一时。”
江陵公一时气结,止不住咳嗽起来。
姜清回神,忙替其抚背。
江陵公缓过气来,看着眼前长身玉立的青年,面沉如水。
对方比之少年时,益发稳练、出色,便是圣人也不止一次在自己跟前赞道“风标才器,实足师范”。
在江陵公看来,也是更加不听话了。
他从没有像现在一般,深觉一副年轻健康的躯体才是立世根本。
所幸,这抱朴真人的仙药吃下去身上果真轻快不少,想来不须费多少时日便能痊愈。
他阴沉着脸,吩咐姜清与仆妇扶着自己回房休养,转身前,却意味深长地再看了湖对岸一眼。
陆玹目送江陵公离开,循着他最后的眼神看去。
雪色轻明,姜灿蹲在湖边,正仔细地给四娘擦去鞋面上沾的脏污。
陆玹的视线定在那垂散的裙裾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