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父亲像被外人发现家丑而跳脚震怒的恶鬼,当着路上所有学生家长的面,一脚踢到了许珺的肚子上。
“谁给你的校服!谁他妈准你去读书!是你把你弟弟弄成那副鬼样的是不是!我他妈问你是不是!”
男人的怒火总会在有人围观时变成表演给旁人看的一把干柴,越有人看,便烧得越旺,越演越觉得他在这个世界上,无人敢抵抗。
又是重重一脚踢到许珺的身上。
许珺面色惨白,捂着肚子蜷缩在地,她的嘴角甚至见了血迹。
可当她看见许穆宁正从向他跑来时,她竟然用了最大的力气拼命朝许穆宁摇着头。
不要过来。
“姐!”
许穆宁痛苦的大喊,眼泪已经从眼眶中飞溅出去,他捏紧拳头,疯了似的朝他父亲身上打去,可周围站着的那几个工友却在此时出手拼命拦住了他。
“你疯了!那是你爸!谁给你的胆子打他!”
这片土地种满了象征着纯白和质朴的茉莉花,茉莉花养活了整村的村民,却仍旧洗涤不干净,扎根在落后山区那些守旧错误的思想。
所有的男人都在拦许穆宁,竟然说他敢打自己的父亲是不孝敬。
只有零星几个穿着校服的学生,壮着胆子去扶倒在地上的许珺。
可就连这群学生中也很少见到女孩,只有男孩才能读书似乎是这个村庄所有人的共识。
学生们围在许珺的身边,他们哆嗦着声音,同样很害怕,可他们开口却说:
“你快和父亲道歉,道完歉他就不会打你了,你快道歉啊!”
所有的孩子和女人都在害怕,仿佛在许穆宁的家乡,男人的暴力真的和茉莉一样常见。
四五个男人一起拦住许穆宁,许穆宁大哭着拼命挣扎,眼睁睁看着他的父亲在姐姐身上踢了一脚又一脚。
就连许穆宁的腰间,此时也环上来一双小小的胳膊。
是萧熔。
年幼的萧熔竟然也和那些男人一起,一块拦住了许穆宁。
萧熔眼里充满了对许穆宁父亲的恐惧,那个可怖的男人手中甚至还捏着装修用的电钻。
他怕许穆宁会受到伤害,于是紧紧抱着对方往后拖,“不要,不要过去!”
萧熔颤抖的童音传进许穆宁的耳膜,许穆宁的周围立马“咚”一声陷入了寂静。
下一秒,许穆宁那张时常温柔、时常玩笑的面庞骤然变得狰狞,他的眼眶通红,一把揪起萧熔的衣领,咬牙切齿道:
“都怪你!都怪你!为什么叫我!为什么要那么大声的叫我!”
如果不是萧熔站在庄园门口大声呼唤许穆宁的名字,他的父亲也许就不会发现他穿了裙子,他的姐姐也不会遭受到暴力。
可……许珺今天还是走了经过庄园的这条小路,就算许穆宁没有被发现,他的父亲还是会在路上遇见许珺。
真的能怪萧熔吗,这么小的孩子他能做错什么。
可许穆宁不知道的是,他父亲和那群工人今天来庄园,就是萧熔让管家叔叔请来的。
萧熔想每天都溜出去找许穆宁,可好几次被他父亲和哥哥阻拦。
萧熔没办法,只能让管家叔叔找这附近的工人,在他房间的窗台处悄悄装一架梯子,小萧熔每天都趁父亲不注意,顺着梯子爬到墙外,再跑去茉莉花田中。
如果不是萧熔要装梯子,许穆宁的父亲压根没有资格踏入这座庄园半步。
这难道不是萧熔的错吗?这就是他的错,许穆宁并没有错怪他。
汹涌的泪水从许穆宁眼眶中流出来,他不该责怪萧熔,可他好像永远抵抗不了自己的父亲,抵抗不了周围的男人,抵抗不了这片茉莉花田底下藏着的封建和不堪。
他保护不了任何人,他是如此无能和窘迫,此时的许穆宁的头发乱糟糟的,无尽的屈辱和混乱充斥在他身上,就连身上的裙子也在拉扯间被撕扯至破烂。
而裙子之下突然暴露出来的皮肤,一条条青青紫紫的痕迹如毒蛇般覆着在上面,和他姐姐身上的伤口一样,是父亲经年往日发泄在他身上的暴戾。
伤口一经暴露,所有人的目光好像突然聚焦在了许穆宁的身上,条条伤痕像耻辱,腐蚀着许穆宁的自尊心。
就连此时萧熔看向他的眼神似乎也充满了恐惧。
许穆宁再也不是萧熔眼中那个崇拜的对象,他本想让那个体面光鲜的许穆宁在萧熔心里再存在的久一点,可现在全都被打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