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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章芸娘（第2页）

是啊，她张芸娘没有自轻自贱，她勇敢地在最烂的棋局里，给自己打出最好的结局了不是吗？

疫病也好，好过脏病，只要舍去这副身躯，她依旧是小时候干干净净的自己，依旧是爹爹娘亲最爱的唯一的女儿。

气氛略微凝滞，张芸娘能察觉到自己越来越力不从心，除开送给那个姑娘的，她已经编了八只，她想再坚持一下，坚持一下就好了，很快她就能见到爹娘了：“姑娘，能唤妾身一声芸娘么？就像，就像小时候，只要我坐在矮凳上，编够了10只蚂蚱爹娘，就会来接我回家一般。”

扶柳的嗓子有些发干，她看出来芸娘的瞳孔逐渐涣散，她见过太多太多这样的目光了，她知道，眼前的女子已经支撑不了多久了。

“芸娘。”

听到少女唤出声的那一刻，芸娘正好编好了手上的蚂蚱，她吃力地将蚂蚱排放在眼前，她数了数：“一，二，三，四，五，六，七，八，九……还差一只啊，少一只，爹爹娘亲会不会不来接芸娘回家了？”

“十。”扶柳有些手忙脚乱地将手上的蚂蚱放上去。

陈芸娘笑了，很纯粹，很开心，她看到了。

她看到小时候爹娘走在前面，橘色的晚霞落在爹娘身后，她从小矮凳上起身，奔向爹娘。

十只蚂蚱，够了，她的爹爹和娘亲来接她回家了。

她陈芸娘漂泊半生，终于要回家了，回有爹娘的家。

从今往后，再无张芸娘，只有陈芸娘，安稳顺遂的陈芸娘。

扶柳保持着半蹲着的姿势，她有些怔愣，她察觉到了身边人热意的流失，她感觉心口闷闷的，她知道眼前女子已经失去了生命的气息。

她见过许许多多的人在眼前死去，却从未曾如此近地感受到温度逐渐的流失。

她觉得她或许应该做些什么。可是她不知道她此刻需要做些什么，或者说她应该做些什么才能不打断眼前人的美梦。

在药房忙碌的陆折春，抬头看了看天色，始终不见符灵的身影。

整理好手头上的药材和批注，他出来寻人，见到的就是蹲在地上，有些失魂落魄的少女。

他走过去，隔着衣袖将人扶起，少女有些空白的神情愣愣地看着他说：“陆折春，你说芸娘的爹娘真的会来接她吗？”

直到将人扶好站稳，陆折春依旧没有松手，他视线落到已然没了呼吸的女子，女子面上带着笑：“会。”

扶柳回过了神，她想，她知道她可以做什么了，扯了扯少年的袖口：“我们将她葬了吧。”

给这个勇敢的女子，最后的体面。

陆折春敛眉，掩下眸中的担忧，轻声应和：“好。”

扶柳跟在陆折春身后，看着人们将芸娘抬出去火化，火在她眼前燃起，那个美貌的女子，在她眼前化成捧灰，她手里拿着芸娘手里临走之前紧紧攥着的簪子。

她仗着少年轻功好，将簪子和芸娘的骨灰寻了处能看到晚霞的地方，将芸娘葬了，她想了许久，最终让陆折春在石碑上刻上“陈芸娘之墓。”

陆折春默不作声地陪在心情低落的少女身边，又在少女站起身，望向他时，勾起了往日温润的笑意，带着些许安抚的意味。

“陆折春，谢谢你，我们回去吧。”

“好。”

扶柳回去的路上，她又见到那对年轻的夫妻哄着女儿喝药，她有些恍惚，她想如果，如果芸娘家中没有遭了灾，那么芸娘也该是这般被捧在手心里，而不是孤身一人被世俗所抛弃。

陆折春察觉到少女的停顿，他抬头望着依旧乌云密布的天，轻声安抚：“会好的，很快就会结束了。”

“嗯，我知道，毕竟你可是少谷主。”听出陆折春语气中的安抚，扶柳的心骤然间平静了下来，她扬眉一笑，将那些关于芸娘而奇怪波动的情绪封存。

她知道，这几日来，少年夜以继日的努力，她都看在眼里，她相信少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