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如其来的询问,让谢慎震惊又欣喜。
看着对方的眼神,谢慎便知道,他只要说一句想,阿浓便会答应嫁他为妻。
以她的性子,便是冲动劲儿过了,后悔了,也不会好意思出尔反尔。
此刻,是他离她最近的一次,仿佛触手可得。
他真希望自己能迟钝些,看不出她是冲动为之。
可惜,他不傻,他知道她冲动的缘由。
“阿浓,他就这么让你喜欢吗?”谢慎端凝着她,看清她红红眼圈里的委屈,忍不住抬手捏捏她松挽的云鬟,“喜欢到要这样逼迫自己放下他?”
这一回,程芳浓倒是没躲。
她隐隐感觉到,谢慎亲昵的举动里,没有冒犯,没有丝毫轻薄之意。
“阿浓,我是想娶你为妻,可我谢慎勉强也算是胸襟坦荡的君子,若你只是对我没有男女之情,我可以争取。可我明知你心里装着他,怎么可以趁人之危?我是想跟你共度余生,不是想用不光彩的手段据为己有。”
“我喜欢你,便堂堂正正争取,得之我幸,不得我命。你喜欢他,虽迟了些,但也没有错,不必这样为难自己。”
其实冲动过后,稍稍冷静,程芳浓便意识到,这样对谢慎是不公平的。
表哥的喜欢,光明磊落,让人自惭形秽。
表哥说,她喜欢皇帝,没有错。
“我看得出来,皇帝对你有不舍,可他毕竟是皇帝,将来迟早会有三宫六院妃嫔无数,你不回去更好。不过,要不要再认真考虑考虑你哥我?你知道的,谢家嫡支素来不许纳妾,我又怕祖父拿手杖揍我,绝不敢辜负你,喜欢我,可比喜欢皇帝可靠得多,是不是?”
谢慎笑意明朗,眼神像不灼人的日光。
程芳浓听得出,他藏在玩笑里的善意提醒。
是啊,莫说她无法回头,即便回去,难道就会比从前好,不再受到伤害么?
他是皇帝。
若他仍是她的夫君,她实难接受他去亲近旁的女子。
程芳浓想起玉露。
她很清楚将旁的女子送到他的龙床上,是怎样的感受。
若她喜欢着他,还要放下骄傲、忍着心痛做他众多妃嫔中的一个,她会疯。
谢慎并未等她回应,说完便起身,冲她摆摆手:“该回去温书了,哪日要去医馆,让望春来叫我。”
转过身,他面上笑容渐隐,眼中有释然,也有落寞。
鬼使神差的,她命望春把幽篁找出来,摆回琴案上。
她坐到琴案后,想着心事,默默抚琴一曲。
一曲终了,才恍然发觉,她弹的不是应景的曲子,而是在紫宸宫里,她第一次为皇帝弹奏的那一支。
他手上沾着程家人的血,可他的母妃,他的几位皇兄,也是死在程家人手中。
姜远曾告诉她,皇帝以为她是假程芳浓的时候,便喜欢上她了。
那他发现她是真正的程芳浓,是他绝不该喜欢的程氏女时,是怎样的心境。
程芳浓目光定定落在琴弦上,心神恍惚。
他明知她假装有孕,却肯由着她,温柔待她,一朝变了嘴脸,又会不顾她的意愿,愠怒地霸占她,逼迫她。
他时好时坏,时近时远。
折磨她的时候,他是不是也在折磨自己?他内心是否也曾有过她近来同样的煎熬?
明明相隔千里,明知各自安好才是他们的宿命。
可不知怎的,程芳浓偏偏觉得,她的心从未离皇帝这般近。
越是懂他,越是能看清他们之间的距离。
或许,他真心喜欢过她,可能眼下仍未放下,但他的喜欢,足以让他舍却后宫佳丽三千,独要她一个么?
他不会,从前他没拒绝玉露,往后也不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