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黎也看着萧亦摇头,她们都想知道,封听筠会如何处理。
以前不知萧亦这层原因,封听筠如何处理都是两人之间的事,现在……
也是这时,封听筠推盏,面上波澜不惊:“事发当天,处于殿中的人或许不知,处于殿外的官员应当清楚,禁军早已里三层外三层围了大殿,只要朕想,忤逆者,谁也别想活着出去。”
别说让人明面去大理寺走一道,就算保持原貌,只要他想,也是可以做得到。
而大殿中,有能力与之对抗的也不过右相,但右相舍得丢弃萧亦这颗棋子吗?
不尽然。
各般难题都能抹去,只需他动手便是了。
但,“萧大人不愿意。”
仅是对捞出来都不愿意的人,怎么可能让他拿人命堵住悠悠之口?
即便短期愿意放任他堵了,今后萧成珏贪墨舞弊七字成为禁词。谁又能保证他日不被有心之人利用广而告之,届时,萧亦又愿意让他大开杀戒吗?
他和萧亦,跨越数百年,思想终究不能完全一致,在他这里可以杀止杀,可萧亦终究是不一样的。
萧亦要的是人物证俱全,足以定罪,才能心安理得动手。
不是天子一怒,血流成河。
因此,所谓的天子威严,萧亦不会喜欢。
“今朝他可假死,朕也可杀一儆百堵众口,但萧大人是否只配活在阴影当中?”何必因他活得这般窝囊。
“那,你这江山就不要了?”萧亦冒出头好一会了,只是封听筠一直垂着眼,未看见而已。
突然出声,天子未觉不对,提议让人假死的季折一僵。
问皇帝要江山还是要美人者,身后又走出两位拉不住牛犊的佳人,闻言对视一眼,皆是无奈。
如此理当是一对。
封听筠没说话,取出只茶杯,为萧亦添好茶,笑在碧色茶汤中晃了一转:“怎么不要?”
萧亦轻车熟路坐下端起杯子抿了一口,嫌烫反而拿起封听筠喝过的灌了下去,平铺直述:“右相要谋反。”
现在造反,可谓天时地利人和皆有。
右相和陈祥山那三子具体什么交情他不清楚,但一定拿下,人马没问题。
贪墨受贿银钱堆积如山,钱财粮草没问题。
封听筠昏君的骂名,传得天南海北,哪怕连刚会说话的婴儿,叫出第一句完整的话,都是连名带姓叫天子,后面加个昏君。
出师都有名了。
万事俱备,但凡右相寻个时间,打着清君侧的名义起兵,再盖个皇帝因蓝颜祸水愤然薨逝的死亡证明,这万里疆土,就能换个人做。
可偏偏,这是萧亦最不能接受的结局。
史书都找不到理由骂的人,凭什么因为他一个横插一脚的外来人落得千古骂名?
如今局面已是他最大的容忍范围。
若不是面前的天子说还有方法,他不如站上墙头,脖子上架把刀,眼一闭心一横,一刀下去四面赔罪。
就又重复:“封听筠,江山你不要了?”
“不能。”封听筠哑然,朝王福递眼色让人将从右相府偷来的琴抱上来,“比它轻的琴我都未丢,丢什么江山?”
见着东西,萧亦才算满意。
转手将天子给他倒茶的茶壶,提起来给季折倒了一杯:“多谢。”
谢什么没说,茶杯外在挺凉,季折也没敢碰,扯着笑推到天子手边,收获对方微微抬起的目光。
桑黎慧眼识珠:“树桐。”
“是,从右相那偷回来的。”萧亦倒是没包袱,垂眼看着这把声鸣远扬的名琴。
琴身线条流畅,漆质温和色泽内敛,组装的也是严丝合缝,只看外表,就透着金钱的味道。真让他就这么砸了,还是可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