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一伸展身体,咔咔几声后,官袍竟被体块撑小了一圈。
京兆尹认识王和,单是看见这张脸,就悟过来绑他的是谁,两眼一翻竟吓得晕死过去。
比他更“父母官”的右相,此刻也未眠,正与陈祥山第三子姚启挑灯促膝长谈。
“军中之事准备如何?”右相嗓音低哑,眉目间露出几缕困倦。
姚启没错过右相脸上露出的力不从心,转而看向桌上那双密布皱纹的手,面上不动声色:“除去死忠吴利的,都拉拢过来了。”
右相颔首:“届时祭祀先皇,杀了萧成珏封听筠,便扶陈王上位。”
想到陈王那蠢货,姚启缄默一息,压下眼睑点头。
右相再道:“粮食布匹货币,本官皆已准备好,你放心动手。”
姚启拉出笑来:“万事俱备只差起兵,就是……”皇帝那,还有忠心耿耿的禁军。
哪怕皇陵戒备寻常,此事也需小心。
他能想到的,右相不会想不到,倦怠抬起眼皮:“不然本官准备粮草做什么?”
一击不行,就打长久战。
姚启没想到右相会这么理直气壮,却也没想反驳,不等右相赶人就站了起来:“下官先回去了。”
一拍衣袖,走得不带犹豫。
更不知是拒绝还是同意。
右相竟也没动怒,笑了笑漫步出门,守在门外的赵一连忙递上披风,提起灯笼。
多的什么也没做。
赵一分寸感正好,右相却拍着他的肩膀,出乎意料出声:“我老了,逐渐管不住人了。”
眼底杀意外溢,拍人肩膀的手逐渐用力,捏得赵一一颤。
先是吃里扒外的白倚年,再是自以为是的姚启。
前者装得乖巧无害,骗术高超。
后者初生牛犊不怕虎,因陈祥山的照料,一路走得顺风顺水,便真将自己当个人了。
不过他稍稍装弱几分,就原形毕露了出来。当真以为天子因奸佞失了民心,后头的两个王爷,一个早就药石无医,一个就是个草包,就可取而代之了。
也不想想,多少握着兵权的武夫是愚忠封姓,天子可换江山不可改,他姚启一个宵小,凭什么篡位。
若非如此……
心知右相只是被人落了面子,出言不过是出口恶气。赵一自然没蠢笨到出口指责谁,自觉佝偻着身体,方便右相当拐杖撑着走。
这般作态,右相自然满意,满意之后,还有疑心:“你说,白倚年之事,萧成珏知道吗?”
赵一还是没出声,右相竟也自问自答:“想来他也被蒙在鼓里,否则怎会方便了我。”
若无那些句管控银钱,他也察觉不到白倚年擅自挪用他的人。
只是可惜了,花大价钱,却只雇来一群废物。
想通透,又笑了笑:“萧大人啊!萧大人,那皇宫可真是你的归宿!”
然萧大人三字散于风中,萧大人正陷梦中。
梦境恰入整装待发的禁军立于一片,萧亦披着大氅的人站在台阶之上,直面穹顶黑云平袭碾压而来,玄铁盔甲上的冷光与之呼应,盖过了朱红的城墙。
玉石台阶上,吴利急匆匆跑来,铿铿锵锵,称得上爆珠碎玉盘。
他旁边,几缕发丝与石阶同色的温竹安更为从容,对面吴利都登了顶,他还在山脚下一步一挪动。
萧亦都走下来了,温竹安才到半中腰。
“你不老实养病,出来做什么?”温竹安抬眼看向萧亦,就见人三步一咳,五步一喘走下来。
要死不活的萧亦还有心情笑:“来找您取取经。”
病成这样,心态也是顶好的。
奈何温竹安不通人情:“取什么?你都劝不住的人,我能劝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