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里,锦瑟躺在砖木临时砌成的床榻上,睁大了眼睛看著屋顶,一丝睡意也无。
那屋顶是由草料搭建,大约是好些日子没人住,其中一角被风吹开了也无人打理,从锦瑟躺著的位置看过去,刚好可以看到屋顶的天空,星光璀璨。
星光璀璨,也就是说明日照旧是个大晴天。水患当前,下雨自是让人恐惧,然而晴天,也未必能让人心安。这样热的天气,一旦爆发疫症,那后果真是不可想像。
裴一卿说,若海棠还在,必定能想出寻到药材的好法子。可是海棠已经不在了,为护她而殞了命。
锦瑟揪住自己的领口翻了个身,却忽然听见隔壁房间传来房门开闔的声音。
隔壁住著的,是苏墨。
她听见他的脚步声逐渐消失,便悄无声息的也起身来。
陆家村临涇水,夜里河风很大,吹得人身上发冷。她看著苏墨往河边走去,便抱紧了手臂,跟在他身后。
河边水势汹涌,苏墨临水而立,被夜风吹得衣衫飘扬。锦瑟远远看去,便仿似一幅以天地为背景的画,天地之间,便只有他孤清冷寂的背影。
她静静在他身后站了许久,终於扛不住那样的冷风,捂住口鼻打了个喷嚏。
那样大的风声和水声之中,前方那人,却忽然就转过脸来,森然夜色之下,她看不见他的神情,却只觉得他目光如同天上星一般清冷寒凉,投在她身上。
锦瑟的脸被夜风吹得有些麻木了,所以即便他再冷漠,她亦可以波澜不惊。原本跟著他出来便有些魔怔,既然如今还打搅了他,自然还是回去的好。
锦瑟默然转身,缓缓往回走去。
苏墨依旧站在水边,看了她的背影片刻,便又迴转了身,任由她背对著自己越走越远,低头看了看手心那道疤痕,却缓缓將手捏合起来。
回到屋中,锦瑟便觉有些昏昏沉沉,是风寒前兆,翌日醒来,果真便鼻塞耳鸣,喷嚏连连。
早膳是和村民一起吃的,正是陆离口中的清粥和糙面馒头。见锦瑟生了病,陆离更是嘆息:“生病都没一口好吃的,真是辛苦吧?”
锦瑟喝了一口粥,看著他道:“若是你现在想辞去这个爵位,不知朝廷可会答应?”
陆离摸了摸自己的下巴,无奈嘆息道:“你怕是不晓得,我从摄政王手里买到的是一顶铁帽子,摘不下来的。”
竟是世袭爵位?锦瑟微微有些吃惊:“要价几何?”
“无价呀。”陆离苦了脸,“我以后就唯有认人剥削了。”
锦瑟很配合的嘆息:“这笔买卖,你可真亏啊。”
话音刚落,伴隨著几声咳嗽,对面的位置忽然就多了一个人。锦瑟不用抬头也知道是谁,因此只是低了头吃东西。
“王爷也病了?”陆离看著苏墨,道,“不若返回江州城休养几日吧?”
“没事。”苏墨摆摆手,目光自锦瑟身上扫过,才又看向陆离,“你倒是可以回去江州一趟,传令给本地官员,让他们通通前来此处。我昨夜略略察看过地形,从此地沿河而上是最好的位置,我要亲自去看看涇水的地形河道,也好研究出治水良方。”
陆离一听便直摇头:“这样劳苦的事,何必王爷躬亲,派几个人下去便可。”
苏墨冷笑一声,道:“这么些年,哪次不是本地官员治水,年年治水年年洪涝,这一回我倒想看看,这水究竟有多难治!”
“说的也是。”陆离目光倏地回到锦瑟身上,道,“既如此,那我就先带著宋姑娘回江州,她也病了,女儿家身子弱,还是回去才好修养。”
锦瑟抬起头来看他,陆离得意地朝她挑眉,锦瑟眉心一蹙,眼角余光却突然瞥见从远处而来的裴一卿。他刚一过来就被眾多村民围了起来,但凡家中有病人在那破庙之中的,无不忧心地拉著他问东问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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