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底锦瑟还是同行前往了陆家村,一路上看见遍地屋舍废墟与淤泥,只觉怵目惊心。
待到了陆家村村口,眼前几乎是一片沼泽之地,马匹再难前行,一行人唯有下了马,褪了鞋袜,挽起裤腿,一点点摸索著淌过这片水泽。
锦瑟蹙眉看著一眾男人的举动,顿了顿,也抬脚褪下了鞋子。
陆离忙的按住她的手:“你要作甚?女儿家岂能轻易露脚踝?你且安分,我背你过去。”
话音刚落,他才似想起什么来,往前方隔了两三个人的苏墨看去,却见苏墨正仔细地听取当地村民指引水泽高矮低洼之处,似乎根本不曾注意过锦瑟。
锦瑟略一思量,也不想多添麻烦,便点头答应了。
一行人开始涉水而过,陆离稳稳背著锦瑟,竟行至与苏墨並列的位置,一面小心翼翼地试探前行,一面与苏墨说著一些无关痛痒的话。
锦瑟偏了头面向另一边,侧脸伏在陆离肩头,却忍不住想起了另一人的肩膀。
仿佛又看见漫天风雪的那个山头,那人不管是背是抱,总归是將她紧紧护住,不舍她受一丝伤害。能被人这样倾力相护,其实是一种天大的幸福。
这一段时日以来,她心思虽多,心绪却並无多大波动,偏在此时此刻,却不知因何竟心绪难平,悄无声息地落了泪下来。
陆离突然惊叫一声:“又下雨了么?”
眾人抬头望天,却分明是晴空万丈。
惟苏墨淡淡望了他背上的锦瑟一眼,不动声色地加快了脚步。
锦瑟亦突然惊觉自己思绪混乱,忙拭去眼泪,收拾心绪,待淌过水泽,从陆离背上下来时,又已经恢復了先前的模样。
陆离看著她还微微有些泛红的双眼,笑起来:“怎么了?太阳刺眼?”
锦瑟不搭理他,一转头,却见前方有几个村民迎上前来,对著当地县官行了礼,又听县官陈说了苏墨的身份,忙不迭的都下跪磕头。
苏墨亲自將几人扶起,当先那个原是村长,苏墨便细细询问了村中情形,一面又让村长带著眾人四处察看。
锦瑟被人单独领著前往尚可遮风避雨的祠堂,却在经过一座破庙时,见到好些气虚体弱的村民,奄奄一息地躺在破庙里外。
她脚步一顿,刚要走近两步察看,却驀地被领路人拦住了:“姑娘,去不得,这些人都害了病,怕是瘟疫!如今村中没有人敢来此地,今日若不是前来迎接诸位大人,小人也是万万不会经过此地的。”
正说话间,破庙转角处忽然转出一个月白色的身影,身后还带了两个提著药盒的少年,三人虽都以布罩面,锦瑟却还是一眼就认出那个月白色的身影来:“裴一卿?”
裴一卿並未注意这边的两人,只从两个医僮手中接过药碗,逐一將药餵给躺在地上的人。两个医僮也纷纷取了药,帮著让病人饮下。
正在此时,廊下一人却突然抽搐著口吐白沫起来,裴一卿迅速起身走过去,一人之力竟控制不住那人,不由得道:“过来帮手!”
身畔却驀地就多了一双女子纤细的双手,帮他用力按住那个抽搐的病人。
裴一卿凤目一扬,锦瑟略略朝他点了点头:“裴先生。”
他並不答话,只是迅速从袖中拋出一条乾净帕子来,递给锦瑟。锦瑟意会,接过来遮住自己的口鼻,愈发用力地按紧那人,看著裴一卿从容不迫的施针餵药。
那人终於安定下来,锦瑟微微鬆了口气,却见裴一卿依旧神色冷峻,一颗心便又提了起来:“裴先生,真的会爆发瘟疫吗?”
裴一卿站起身来,淡淡道:“不可倖免。”
锦瑟心绪一凝:“那先生可有医治良方?”
“良方是有,药材却难寻。”裴一卿凤眸之中闪过一丝莫辨的情绪,“若海棠还在,以她的足智,想来是不难解决这个问题的。”
锦瑟身子微微僵住,半晌,见两个医僮依旧没有餵完药,便低声道:“我去帮忙餵药。”
裴一卿略一扬眉:“劳烦姑娘。”
因大水为患,村中多数房屋都已被冲毁,仅剩一座祠堂可遮风挡雨,后来当地官员又命人临时修建了几间大屋,这才勉强安顿完当地村民,而此次苏墨一行人前来,安歇之处便成了难题。好在祠堂后方有两座屋舍,屋身虽歪斜,倒也勉强可以棲身。当地官员皆惶恐不安,不敢让苏墨住这样的地方,然而苏墨坚持,也唯有就此安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