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直想着我终究要穿我的蓝丝裙。”她说,“今天是我结婚的日子,尽管这个时间也许有一些悲伤。我的意思是,”她急于纠正不好的影响,又说,“不是日子本身悲伤,而是在这之前有了那么大的挫折和烦恼。”
约布赖特太太用一种或许可以称作叹息的方式喘了一口气。“我几乎希望克莱姆在家了。”她说,“当然你选择这个日子就是因为他不在场。”
“是一部分。我觉得没有告诉他一切对他做得不公平;不过,这样做好像也不会让他伤心,我想等我把计划实施到底,云散天晴以后再把全部真相告诉他。”
“你是个注重实际的小女人了。”约布赖特太太说,微笑着,“我希望你和他——不,我没有什么希望。看,九点了。”她中断了谈话,听着楼下叮当的钟鸣声。
“我告诉戴蒙我九点钟动身。”托马芯说着,匆忙走出房间。
她的伯母跟在后头。托马芯走上从屋门到栅栏门间的小径的时候,约布赖特太太看着她,不情愿地说:“让你自己去太丢脸了。”
“这是必须的。”托马芯说。
“不管怎么样,”她的伯母又强做出高兴的样子说,“我下午就去看你,带上蛋糕。要是克莱姆那时候回来或许他也能去。我希望向韦狄先生表示我对他不带有敌意。把过去的都忘掉吧。好啦,上帝保佑你!看,我不相信老迷信,可是我也这样做了。”她朝着姑娘走去的背影扔了一只拖鞋,姑娘转回身微笑一下,又向前走去。
又走了几步,她回过头来看看。“你叫我啦?伯母。”她声音颤抖着问,“再见了!”
她看着约布赖特太太憔悴的、泪水打湿的脸,被一种难以控制的感情促动着,跑回来,她的伯母同时走向前去,她们俩又在一起了。“啊——托马芯,”老人说着,哭着,“我不愿让你走。”
“我——我——是——”托马芯开了口,也同样哭起来。不过,平息着她的伤心,她又说了声“再见”,往前走去。
于是约布赖特太太看着一个小小的身影在抓剐着的荆棘丛中走着,远远地上了山谷,逐渐缩小下去——成了广袤的灰褐色旷野上一个淡蓝色的小点儿,孤独冷落了,没有保护,只除了她自己希望的力量。
但是在这片景色中没有出现的是这一境况中最坏的形象;它是那个男人。
托马芯和韦狄择定的婚礼时间这样安排使她能够避开与她堂兄克莱姆相遇的尴尬难堪,她堂兄是同一天上午回来。只要由这个事件导致的丢脸处境未经改善,承认他听到的有一部分真实也是苦恼的。只有经过了第二次去教堂圣坛成功的历程之后,她才能抬起头来,证明第一次尝试的失败纯粹是意外的事。
她离开布鲁姆斯-恩德不过半个小时,约布赖特从另一个方向经由草地而来,进了屋子。
“我早吃过早饭了,”他向母亲问好以后对她说,“现在我可以再吃一点儿。”
他们坐下来再次用餐,他继续说话,用了低低的焦灼的声音,显然他是料想托马芯还没有下楼来:“我听到的关于托马芯和韦狄先生的那些传言到底是怎么回事?”
“在许多方面是真的,”约布赖特太太平静地说,“不过现在会好了,我希望。”她看了看钟。
“真的?”
“托马芯今天去他那里了。”
克莱姆推开他的早餐:“那么多少是有一些丑闻了,托马芯出麻烦就是那个事。她有病也是那事闹的吧?”
“是啊。不是丑闻,是不幸。我将告诉你一切,克莱姆。你一定不要生气,但你必须留神听,你会发现我们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最好的结果而做的。”
她告诉了他详情。他从巴黎回来之前所知道的这事件的一切是在托马芯和韦狄之间存在着一宗附属物,那就是他的母亲起初不赞同,后来,由于托马芯力争,情况好转有了一点较为赞成的光亮。所以,当她把一切都源源不断地给他解释完了以后,他极其吃惊而且烦恼了。
“她决定婚礼要在你回来之前举行结束,”约布赖特太太说,“那就可以没有她跟你见面的时机了,那是非常痛苦的时刻。这就是她去他那里的原因。他们安排好了今天上午结婚。”
“但我不能明白,”约布赖特说,站了起来,“这不像是她。我能够理解她不幸地回到家里以后你为什么不写信告诉我。可是你为什么不让我知道婚礼什么时候举行——那第一次举行?”
“唉,那时候我正对她感到很恼火,她让我看起来很固执。当我发现你在她心里无所谓的时候,我发誓让她在你心里也要无所谓。我觉得她毕竟只是我的侄女;我告诉她她可以出嫁,但我对此不感兴趣,也不会让它去烦扰你。”
“它不会烦扰我的。妈妈,你做错了。”
“我以为它会打扰你的生意,那会让你丢掉你的职位,或者因为它,在好多方面毁坏了你的前程,所以我就没说什么。当然,假如他们在那个时候以完美的方式结了婚,我会立刻告诉你。”
“我们坐在这里的时候托马芯实际上正在举行婚礼啦!”
“对。除非又有一些意外发生,像第一次那样。也有可能,想一想他是同一个男人。”
“是啊,我相信会发生的。让她去对不对呢?假定韦狄真的是一个坏人呢?”
“那他就不能去,她又要自己回家来了。”
“你本该看得更深入一些。”
“说那些没有用处。”他的母亲带着悲愁的神色不耐烦地说,“你不知道这些星期我们这里是多么糟糕,克莱姆。你不知道对于一个女人那种事是多么耻辱。你不知道我们在这所房子里有多少个晚上彻夜不眠,自从十一月十五日以后我们之间说过了多少几乎是抱怨刻薄的话。我希望永远不再过这样的七个星期。托马芯不出门,我跟任何人碰了面都觉得羞耻。现在你倒为我让她去做唯一能直接解决麻烦的事来责备我。”
“不是的。”他慢慢地说,“从整体来看我并不责备你。可是只要想一想它对我说来是多么突然。我来到这里,什么也不知道;于是马上就被告知托马芯去结婚了。咳,我猜想也没有更好的做法了。你可知道,妈妈,”他停了停,突然露出了对他自己过去的历史感兴趣的神色,继续说下去,“我曾经想把托马芯当作我的情人?是的,我曾想过。男孩子是多么古怪!我回到家里的时候,看到她这一次好像比往常更充满柔情,我更加回想起了那些日子,特别是在聚会的那个晚上,她身体不舒服的时候。我们恰恰照旧聚会——对她是不是太残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