愁苦之中,如能身外化身、冷眼旁观,也不失为一种超然。
然而苏轼并无这样的幸运,他的一生仿佛是被命运追逐的一生。
作为一地的行政主管,密州当时面临天灾、人祸、盗贼渐炽等各种急迫需要解决的现实问题,使他不可能超然、冷眼旁观。
他也不肯超然事外。
他始终记得恩师欧阳修说过:“学者求见,所与言,未尝及文章,惟谈吏事,谓文章止于润身,政事可以及物。”
不以物喜,不以己悲,苏轼始终关心民瘼,留心政事。
“岁凶民贫,力所无如之何者多矣。然在己者未尝敢行所愧也。”
何况,心底里,苏轼未尝不深深感激仁宗对他的举拔和神宗在变法初期对他的信任,而时时思报君恩于万一。
苏轼投入密州艰辛的政务里,几乎筋疲力尽。
他亲自带领民众捕蝗,去常山祈雨,为了解民情甚至“雪夜独宿柏山庵”。
当时朝廷和地方州县为鼓励民众灭蝗,根据民众交给官府所捕蝗子的多少发放一定的米粮给以奖励,并将捕得的蝗虫和蝗子用“乘畀炎火”和“荷锄散掘”的古法烧死或坑埋。
苏轼带领民众全力灭蝗,“得蝗子八千余斛”并窖于县前。
按“率以一升完一亩”的比率计算,苏轼此项成果使80多万亩农田免受蝗灾的破坏。
然而官府的救灾米粮有限,密州干旱如此严重,捕蝗也不能抵挡住持续干旱带来的饥荒。“从来蝗旱必相资”,若要抵御旱蝗,必须依靠降水的增加。
于是苏轼又率百姓奔赴常山祈雨。
旱灾祈雨习俗由来已久,唐代政府对祈雨有明确规定:“旱甚,则修雩,秋分以后,虽旱不雩,雨足皆报祀。若州县,则先祈社稷及境内山川。”
宋朝政府更形成了一套自上而下的旱灾祈雨体系。
常山,“直州之南二十里而近,地志以为祈雨而常应,故名曰‘常山’。”
苏轼先后四次上常山祈雨。
第一次祈雨非常灵验。
熙宁八年(1075)四月,苏轼许下了“若时雨沾洽,蝗不能生,当与吏民躬执牲币以答神休”的承诺。
“即退之三日,时雨周洽,去城百里而近,蝗不独生”。
然而“一雨之后,弥月不继。百里之外,蝝生如初”。
苏轼随后三次祈雨。
时灵时不灵。
有时“虽尝一雨”,但“不及肤寸”。
有时则完全被神无视,“自秋不雨,霜露杀菽。黄穈黑黍,不满囷簏。麦田未耕,狼顾相目”,旱情依然十分严重。
大气降雨受自然规律控制有其自身的规律,在生产力低下的传统社会是很难改变的,祈雨不过是旱灾中宋代地方政府的一项必然举措。
我们无法揣测苏轼是否发自内心地相信祈祷的力量,然而,知州的虔诚毕竟还是安慰了民心。
但这不够。
于是苏轼开始思考请求朝廷支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