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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八章 公寓生活记趣老鼠洞里375(第4页)

池田去了又回日本后,只字不提见张爱玲的事,胡兰成也不问,但过了几个月,他终于忍不住问及此事。池田说他没有见到,这本是胡兰成事先预料得到的,他知道张爱玲不会见池田。

谁想两年后的一天他竟收到张爱玲寄来的一张明信片,是由池田转来的。那次虽未见面,但池田留下了自己的地址请人转交张爱玲。张爱玲信中寥寥数语,亦无抬头落款,写着:

手边如有《战难和亦不易》《文明的传统》等书(《山河岁月》除外),能否暂借数月做参考?

胡兰成接信在手,要不是笔迹如此眼熟,他几乎不敢相信是真的。信中所提的两本书,是胡兰成当年在《中华日报》《大楚报》时写的社论的结集。张爱玲是为着写小说《少帅》做参考用的。

胡兰成不仅回了信,而且还附了一张近照。他在信中说:

爱玲:

《战难和亦不易》与《文明的传统》二书手边没有,惟《今生今世》大约于下月底可付印,出版后寄与你。《今生今世》是来日本后所写。收到你的信已旬日,我把《山河岁月》与《赤地之恋》来比并着又看了一遍,所以回信迟了。

兰成

胡兰成在信中提到他把自己所作的《山河岁月》与张爱玲的《赤地之恋》并比着看,是因香港小报曾以《山河岁月》一书问张爱玲的看法,张爱玲不置一词,让小报记者碰了一鼻子灰。胡兰成是在这里故意勾起张爱玲对过去的回忆。

《今生今世》付印了十个月,上卷才出版。胡兰成速寄美国,又写了信去,但张爱玲都无回信。“想必是因为我不好,寄书就只寄书罢了,却在信里写了夹七夹八的话去撩她。……自从接到她的信之后,更还有折花赠远之意,但是又不当真。我信里虽没有多说什么,可是很分明。原来有一种境界,是无用避忌,而亦着不得算计图谋的。”[404]

可是,张爱玲还是来了一封信,写的是:

兰成:

你的信和书都收到了,非常感谢。我不想写信,请你原谅。我因为实在无法找到你的旧著作参考,所以冒失地向你借,如果使你误会,我是真的觉得抱歉。《今生今世》下卷出版的时候,你若是不感到不快,请寄一本给我。我在这里预先道谢,不另写信了。

爱玲 十二月廿七

又哪知在张爱玲移居洛杉矶时,胡兰成去了台湾,有人又把他跟张爱玲扯到了一起。1974年,台湾中国学院聘请胡兰成任教授,这年他也六十八岁了。这年5月,台北远景出版社出版了他的《山河岁月》。1976年7月,远行出版社又出版了他的《今生今世》,该书封底简介中这样写道:“较劲道,比本领,他彻底地被击败了。但是,他赢得了一代佳人的垂青。张爱玲在他落难浪迹天涯的时候和他结婚,后来他们在钱塘江边分手,张爱玲回忆这次的生离死别,她说:‘那天船将开时,我一个人站在雨中,流着泪,痴痴地望着滔滔的黄浪,不知多久。’”

这时的张爱玲,在台湾“热”度极高。《山河岁月》封底的这段文字,恐也有利用“张爱玲热”促销之意。也有好事者乘机访问胡兰成,通过“访胡”而“看张”。

台湾作家朱西宁[405],被人称作“首席张迷”[406],他捧读张爱玲的作品入迷,搜集张爱玲的逸事有瘾,虽然也偶有弄错的时候,但“看张”“爱张”是真心实意的,他也与张爱玲有文字之交。70年代初,他常常与青年朋友一起讨论张爱玲的作品,还喜欢把《流言》中的《私语》等篇与《今生今世》中记张爱玲的《民国女子》一章比照着读,有说不出的“亲与敬”。在一次研讨张爱玲的专门会上,他据自己所掌握的材料大谈特谈张爱玲,会后,一位听众告诉他,胡兰成正在台湾,他喜不自胜,急忙打听了地址,携妻带女登门拜访。多年后他的女儿回忆:“我高中毕业那个暑假,父亲偶然获悉胡兰成在台北,联络上,偕母亲跟我三人去拜访。那天的话题都绕着张爱玲说,胡先生取出日本排版的《今生今世》上下两册赠父亲,书中有蓝字红字校订,可能是自存的善本。我因为爱屋及乌,见不到张爱玲,见见胡兰成也好。真见到了,一片茫然,想产生点嗟怅之感也没有,至今竟无记忆似的。对胡先生书《今生今世》,不但之前除了《民国女子》一章,余皆不读,奇怪的是,之后仍不读。一年后,暑假期间我也不过顺手抄来一看,也怪了,这一看就觉石破天惊,云垂海立,非常非常之悲哀。于是我写信给胡先生,不指望胡先生还在台北,可比是瓶中书那样投入大海罢了。想必,这是我从此完全被袭卷了去的‘胡腔胡说’的第一篇。我认为胡先生比张爱玲超厉害多了,很懊悔一年前为什么只看见张爱玲,没看见胡兰成,只好恨自己是,有眼无珠。”[407]

读了胡兰成的一本本书,再见其人时已觉得知道了他很多。朱西宁最关心的是《民国女子》的“信史”程度。“我的意思不是疑心其有捏造;文学上的感觉传达必是要经过摆脱原本事实的羁绊,抽象而加夸张。文学创作者的官能感觉本是较常人极敏锐,轻微的振幅在常人为无感,于小说家则震耳欲聋。要把这感觉度的差异拉平,这种等量调频的处理,便是艺术上的夸张了。我之想求《民国女子》的见证即在此;兰成先生虽不是小说家,《今生今世》亦非小说,但究是艺术家和艺术品,以他的感觉之锐利(如不然,怎能与先生那般投契贴合?)超乎常人,保不住为传达其感觉,而必得渲染,借虚构些事物来烘托。如此,虽于事物有伪,于感觉却有忠,于艺术毋宁是种境界。”

惟兰成先生说来中肯切要,他只觉得任何人来写先生,欲图作若何装饰、美化、炫夸,都是一种降级,构成伤害,因兰成先生迄未发现活着的人里,含他自己在内,还没有谁的格调能高过先生。所以他写先生,于事物,于感觉,皆是老老实实。若有出入,也只在文章表达的力有不逮上有所不及。[408]

在很多“张迷”的心目中,胡兰成在《民国女子》中写两人的恋情,倾国倾城、欲仙欲死,即使是当年张佩纶与李菊耦的故事也没有那般精彩迷人,但人们一想到胡兰成的滥情,又忍不住要对其描写的可信程度起疑,可偏偏又只有胡兰成记叙过二人的婚恋,张爱玲几十年不着一字,又留下了一个谜让迷张的人去猜。朱西宁的坦然相问,胡兰成的坦然相答,也许会让不少张迷心情稍安。平心静气地想,胡兰成再怎么会编故事,若没有那种非张爱玲不可能有的奇异惊艳,若没有真人真事作底子,他是编不出来的。张爱玲是读过《今生今世》中写她的部分的,她未有一语相评,是默认?还是否认?张爱玲并不满意胡兰成在《今生今世》中对两人感情经历的描写,但从未作过公开的表态。仅在给友人的信中提及:“胡兰成书中讲我的部分缠夹得奇怪,他也不至于老到这样,不知从哪里quote(引用)来我姑姑的话,幸而她看不到,不然要气死了。他来过许多信,我要是回信,势必出‘恶声’。”在70年代,她在给夏志清的信里面还愤愤不平地谈道:“三十年不见,大家都老了。胡兰成会把我说成是他的妾之一,大概是报复,因为他写过许多信来,我都没回信。”[409]

朱西宁与胡兰成谈了很长时间,胡兰成还感叹说,要是爱玲也在,一定谈得更欢。事后,朱西宁写了一篇《迟复已够无理——致张爱玲先生》发表在1974年的《中国时报·人间》副刊上。在这篇类似“公开信”的文章中,他详述了访问胡兰成的经过,语中有为胡兰成滥情的辩解之语,还解释了他自己没有及时回复张爱玲1971年6月来信的原因。

朱西宁早些时候写过《一朝风月二十八年》,文中谈张爱玲有不准确的地方。该文在《人间》副刊发表后,张爱玲来过一封信作了某些说明。信中写道:

西宁:

那次你的学生来,我没见着,那天不大舒服,因为住得近,还是到office去了一趟,听见叶珊(即杨牧)太太说,我心里想:“西宁的学生遍天下,都见起来还行?”但是当然应当写信去解释,又老是接连的感冒发得很厉害,好的时候就忙、赶,所以信也没有写成。水晶寄来《一朝风月二十八年》,那时候游击队与学校的关系,我完全不知道,很复杂。提到我的地方,我一方面感激,有些地方需要解释。向来读到无论什么关于我的话,尽管诧笑,也随它去,不过因为是你写的,不得不噜嗦点向你说明。……

朱西宁还在另外一篇文章中谈道:“当然,除了她的作品,胡兰成先生所提供的人身事迹更为直接而丰盛,因也有意欲为爱玲先生写传。但于征求爱玲先生意见时,遭其婉言严拒,遂告作罢。”[410]

胡兰成在台湾不久,即遭到文化界中人的抨击。40年代的汪伪汉奸,作客台湾,又是讲学,又是出书,令不少爱国之士十分反感,余光中先生写了《山河岁月话渔樵》一文,指斥胡兰成旧日言行的有罪和今日受礼遇的不妥。1976年,胡兰成灰溜溜地返回了日本,这位中国学院的“终身教授”不能在台湾终其余生。

虽然张爱玲不理胡兰成了,但是胡兰成还是关注张爱玲的创作。胡兰成只要看到张爱玲新作必写评论。包括《红楼梦魇》《浮花浪蕊》《色,戒》。他评价《色,戒》:“张实在是文学之精,此篇写人生短暂的不确定的真实,而使人思念无穷。易先生(丁默邨)有其风度品格,此字是评剧写坏人的传统,不失忠厚,亦逼肖丁本人。”[411]在70年代末,他还写过《读张爱玲的(相见欢)》。他称赞道:“《相见欢》笔致极好,只是作者与书中人物相知尚不够深。张爱玲是《赤地之恋》以后的小说,虽看来亦都是好的,但是何处似乎失了衔接,她自己也说给写坏了,她自己也只是感觉得不满意,而说不出是何处有着不足。这样一位聪明才华绝代的人,她竟是去祖国渐远渐久了。”[412]这恐怕是胡兰成最后提到张爱玲的文字。

因为大陆的张爱玲热,胡兰成的作品也曾经热过一阵。2003年9月,他的自传作品《今生今世》在大陆正式出版,被《南方都市报》评为该年度10大好书。2004年初,他另外两本书《禅是一枝花》和《中国文学史话》也在上海出版。但是胡兰成热,应该说明显的是沾了张爱玲的光。对其人其文一直评价不一。他曾经说过,“做人本来是人骗人”[413]。这话恐怕是理解这个人的一把钥匙。张爱玲有一中篇小说《红玫瑰与白玫瑰》,赤手空拳打天下的男主人公佟振保,跟他也有几分像。总体来说,好用功,有心机,小聪明,儒雅的外表,出众的口才,拿得起放得下的做派,在文场、官场、情场都是有一种磁场的。但仔细琢磨他的一生,真切的他,跟在人群中的他,真真正正是有区别的。他在讲述自己的经历的时候,不是燕大旁听生,他自吹燕大学生,肄业于北京大学;只是普通编辑没当主笔的时候,说自己是主笔;没受重用的时候说自己在被大人物重用。这样的事例很多。自卑又自负,这往往是底层奋斗者的通常缺点。[414]这个人喜欢掩盖自己,常常言不由衷,自吹自擂,夸大其词。善于套近乎找靠山、拿名人做挡箭牌。这种人在乱世自有市场,有时候也能够过得人模狗样,至少他的前半生是这样。后半生因为被边缘化,可能变得平和一点了。

1981年7月29日,胡兰成死于日本东京,终年75岁。

在朱西宁与胡兰成谈张爱玲的时候,张爱玲蛰居在她的“老鼠洞”里。胡兰成死的时候,她还是蛰居在“老鼠洞”里。1981年9月16日,张爱玲在给宋淇夫妇的信中写道,在生日那天得到7000多美元和胡兰成的死讯,“难免觉得是生日礼物”[4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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