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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 在青州赌书消得泼茶香(第2页)

下围棋、打双陆、投壶、打马、六博、关扑、叶子戏、宣和牌……各种赌戏,她只要一玩,必然废寝忘食,必然所向披靡,必然玩到别人望风而逃,无力奉陪。一直玩到靖康之变,跟随宋室南逃,一路家产散尽,赌具也都丢失,才玩得少了。然而,心中仍然时时惦记着。

孔子说:“饱食终日,无所用心,难矣哉!不有博弈者乎!为之犹贤乎已。”赌博之戏,在传统文化人那里,并不算坏癖好。宋代又是一个全民好赌的朝代,比如风靡全国的“关扑”之戏——

关扑,是一种宋人开创的结合了赌博与商品交易的游戏。商品是吸引人们参赌的诱饵,比如说,商家拿出一顶价值一千文的时尚翠纱帽儿,顾客只需要拿出五十文钱作为赌注,任选一种赌博方式(常见的是掷铜钱),顾客若赢了,就能够以五十文的价格将漂亮的翠纱帽儿拿走。如果输了,这五十文钱就要归商家。

《东京梦华录》中记载,每年正月初一,开封府下令,开放关扑三日。

士庶自早互相庆贺,坊巷以食物、动使、果实、柴炭之类,歌叫关扑。如马行、潘楼街,州东宋门外,州西梁门外踊路,州北封丘门外,以及州南一带,皆结彩棚,铺陈冠梳、珠翠、头面、衣着、花朵、领抹、靴鞋、玩好之类。间列舞场歌馆,车马交驰。向晚,贵家妇女纵赏关赌,入场观看,入市店馆宴,惯习成风,不相笑讶。

帝都之内,处处摆起了关扑的摊子。黄昏之后,是贵族女子入场的时间,珠绕翠拥,香风袭人,娇滴滴的小娘子们,也卷起了袖子,大呼小叫豪赌起来,尽兴之后,再逛逛夜市,吃吃小馆,泡泡茶楼,好生潇洒快活!

据说皇帝也好这一口儿,不方便出门,便在深宫内院也摆上关扑摊子,与后妃宫人们时不时地玩上一回。

李清照好赌,精力充沛,好胜心强,似乎还有几分急躁,比如讨厌保管珍本的烦琐,宁可多花钱买自在。年轻的新嫁娘,敢于向公公献诗救父,也可见性格直率。这样的姑娘,能与她相处融洽的男人,要么为人开明宽厚,要么就是真的能够欣赏她、懂得她、爱慕她。而赵明诚就是这么个合适的人。他既欣赏她花火迸射的才气,也容忍她的急脾气,还能在她蓬勃的好胜心前面,心平气和地败下阵去。

举一个例子,赵明诚在南京任知府的时候,李清照每逢下大雪,便兴冲冲戴上斗笠,披上蓑衣,绕城墙根儿去转悠,要踏雪寻诗。写完了诗,又把赵明诚拉住,非要他唱和一首——“明诚每苦之也。”[137]

赵明诚很受不了这折腾,可也拿她没办法。宋高宗建炎一年,北宋灭亡,康王赵构建立的小朝廷在金人追击下,仓皇南逃。赵母郭夫人又于南京病逝。赵明诚居丧期间,本不该任职,但朝廷急要用人,只得临危受命。镇守着南京这样的重镇,对于并无太多实务经验的他,想来相当不易。

就是这样的大环境小背景下,李清照顶风冒雪觅诗,又非要赵明诚唱和,自是胸怀旷达,名士风度。但换个角度想想,作为危城守官的妻子,作为婆母热孝期的儿媳,这些举动,是否也有点不合时宜?

《世说新语》“贤媛”一章记载:“谢遏绝重其姊,张玄常称其妹,欲以敌之。有济尼者,并游张、谢二家。人问其优劣,答曰:‘王夫人神情散朗,故有林下风气。顾家妇清心玉映,自是闺房之秀。’”

谢遏他姐,就是谢道蕴,嫁的是王羲之的儿子王凝之。“林下风气”指的是以阮籍、嵇康为代表的竹林名士,是东晋的时代偶像。坚毅、机敏、洒脱的才女谢道蕴,被誉为有“林下之风”,而顾家女郎,只是“闺房中的出色者”。

李清照呢,她就是这样的“林下之风”,而绝非“闺房之秀”。她就没有当好一个后宅妇人的自觉性,而作为其夫君的赵明诚,对这些,也不在乎。

家务、理财、生儿育女,她做不好的事情,他都无所谓。关扑、下棋、打马、行酒令、写诗,她喜爱的,他愿意奉陪。赵明诚需要的,本来也就不是一个为夫君精心打理后院的贤妻,他要的是志趣相投的人生伴侣。

论个性,赵明诚也不是什么柔和无原则的人,从少年时为了苏、黄文章与老爸顶牛就知道,对于喜爱的人与事物,他是很执着倔强的。

也举个例子,他搞收藏,节衣缩食、四方奔走、一掷千金都不算什么,他还能做出这样的事情:

宋高宗建炎二年(1128年),赵明诚的一位表侄名叫谢伋的,从南京路过。这位谢表侄随身带了一卷唐代阎立本的画作《萧翼赚兰亭图》,千不该万不该拿出来炫耀,赵明诚一见就移不动眼珠了,道:“借老夫看几日可好?”长辈开口,岂有不借之理?然后,这一借就如羊入虎口,再不回头了。

连晚辈的东西都坑,这可不是走火入魔了吗?有一句话说得好:“人无癖不可与交,以其无深情也。”[138]但“癖”到了极端,便成了魔障。如果说李清照的魔障是写诗,那么赵明诚的魔障,就是搞收藏。

除了至亲至爱之人,还有谁肯包容你的魔障?二十八年的婚姻生活里,赵明诚在包容着李清照。同样,李清照也包容着赵明诚。

学者太守,与名士太守夫人

京城里的空气渐渐松动了。“元祐奸党”得到赦免,其子孙也可以入朝为官了。赵家迎来了春天。

政和元年(1111年),由郭夫人上书请求,赵挺之的赠官赠职都被复还。大哥赵存诚,起复为秘书少监,最先回到了京城。然后是二哥赵思诚,未确知何时起复,但至少在宣和三年(1121年),也已经在中央里了。

出来最晚的,是赵明诚。宣和三年(1121年),也就是《金石录》完工的四年后,他才去做了莱州太守。宣和七年,又调守淄州。

莱州离青州不过两百公里,淄州就贴在青州边上。赵明诚这官做得好,浑不离老家左右,又并不触犯地方官员“地域回避”制度,想来还是颇费了一番心思。

老夫人郭氏,也随着大儿子进京去了。这位郭夫人,在赵挺之身故后,能带着全家从蔡京手上全身而退,后来又紧盯形势,为赵家谋求再起,政治眼光和权谋都是可以的。

但她那一对小儿子小儿媳,就有些难说了。

考功课吏,依资序迁,正常情况下,一个进士,由选人开始,做上两任最低等文官,才可以去地方上当通判。通判连转两任,才可以升知州。这一倒腾,至少十几年光阴过去了。这还是很顺畅的情况。而赵明诚没有这个过程。他入仕后就挂在中央,干着清闲有钱的活儿。地方政务的经验可谓很少,现在直接就上任知州去了,说不得,也是老爹的余荫。

赵明诚这一州之长官,做得如何呢?还真不好说。首先,文献中缺少关于他政绩的记载。其次,要说他能把这官做得有多差,也不容易。这就涉及一个宋朝的地方行政管理制度。

宋朝加强中央集权,地方官既不允许是本地人,官员的任期,通常又只给个两三年,甚至一年、数月,便要迁移。作为官员,到任地方之后,根本没有时间熟悉环境,两眼一抹黑。宋代科举取士,考的是文赋经义,到了为官一方的时候,面对繁杂的钱粮赋税、水利农事、刑事司法……毕生所学,完全对不上号,派不出用场。

这官还怎么当呢?于是,轮到“胥吏”这个角色上场了。

人们常说“官吏”,历史上,官与吏其实是分离的。吏,就是胥吏,是直接与百姓打交道的最底层政府办事人员。他们俸禄低微,甚至没有俸禄,但作为官与民之间的交接枢纽,所有中央政府的政策法令,最终都要通过他们才能够执行。和官员不同,他们大都是本地人,甚至职务祖传世袭,不仅熟知风土人情,更因长期在职的经验,对本司规章制度了如指掌,政府各项事务如何运作,稔熟于心。

论身份,官贵而吏贱,但是作为官员,在处理地方事务时,又不得不依靠胥吏。正如王安石指出的那样:“文吏高者,不过能为诗赋,及其已任,则所学非所用,政事不免决于胥吏。”[139]

作为整个国家行政网络最末梢的触须,百姓的命运被操纵在胥吏手里。虽然他们的正式收入少,可灰色收入多呀!各种贪污受贿、吃拿卡要,都是取之于民,源源不绝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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