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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不辞冰雪为卿热悼亡哀思(第1页)

第五章 不辞冰雪为卿热——悼亡哀思

痛失爱妻的纳兰,沉浸在极度的悲伤和无尽的追念之中,有很多细节足以证明纳兰对卢氏感情的深度。

天人永隔

古代有个惯例,一般人去世之后不会马上下葬,而是要在家里停放一段时间,有地位的家庭也会借寺庙的地方来停灵,以表达生者对逝者的难以割舍之情。停灵的时间长短也有讲究,死者身份越尊贵,停灵时间越长。例如天子停灵的时间最长,古礼甚至规定天子驾崩要停灵三年。清代顺治九年定下了礼制:亲王停灵一年,郡王七个月,贝子以下五个月。[89]民间风俗则根据各家的情况尤其是经济状况的不同,停灵的时间可能从三天到七七四十九天不等。

卢氏去世以后,灵柩停放在双林禅院,双林禅院的遗址据说在今天北京西北海淀区的紫竹院公园。[90]卢氏于康熙十六年(1677)五月去世,直到康熙十七年(1678)七月才下葬,停灵的时间竟然长达一年多!按道理,卢氏的地位远远不能同亲王贝勒相比,可纳兰竟然违反礼制,停灵的时间大大超过了亲王贝勒。可能造成这种情况的原因只有一个:纳兰舍不得让妻子就这样离开自己的世界;他始终都不愿意相信,挚爱的妻子已经永远地离他而去了。

在纳兰的心里,妻子并没有死,她还一直陪伴在自己身边。这首《忆江南》即是纳兰在卢氏去世不久后写下的悼亡词:[91]

挑灯坐,坐久忆年时。薄雾笼花娇欲泣,夜深微月下杨枝。催道太眠迟。憔悴去,此恨有谁知。天上人间俱怅望,经声佛火两凄迷。未梦已先疑。

这首词前面有序云:“宿双林禅院有感。”这说明,纳兰是在妻子停灵期间,住在双林禅院的时候有感而发。在卢氏停灵双林禅院的这一年多时间,纳兰总是利用一切机会到寺庙里去“看望”妻子,有时甚至会在这里一住就是好几天。

在纳兰所有的悼亡词中,这首《忆江南》并不是最有名的,可这首看上去普普通通的小词却格外动人。

“挑灯坐,坐久忆年时。”冷冷清清的寺庙里,纳兰挑灯独坐,微弱的灯花把他的回忆带到了不久前他们夫妻厮守的日子。

“薄雾笼花娇欲泣,夜深微月下杨枝。”也许就在去年的此时,也是这样宁静的夜晚,纳兰像往常一样挑灯苦读,时而陷入沉思,时而奋笔疾书,浑然不觉已经从薄雾笼罩的黄昏一直坐到了月上柳梢的深夜。卢氏陪在丈夫的身边,安安静静地绣着花儿或是写着“鸳鸯小字”,偶尔她会起身拨亮一下灯花,或者深情地凝视着忘我工作的夫君……

看看夜已经深了,妻子心疼熬夜的丈夫,会温言软语地催促丈夫:“天色已经很晚了,又这么冷,还是早点休息吧。”纳兰抬起头来,对妻子笑一笑,说:“还有最后一段文字没有写完,马上就好了啊,你先去睡吧。”妻子摇摇头,给他披上一件外套,往他的茶杯里添上热水,然后在他身边坐下来,顺手拿起没做完的刺绣,继续陪伴着熬夜工作的丈夫。

“催道太眠迟。”这是夫妻生活中最细小最平淡的事情,也许这样的小事每天都在身边发生,甚至妻子频繁的催促会让丈夫觉得唠叨烦人。可是当这样的催促将要永远地从耳边消失,你还会嫌她琐碎嫌她唠叨嫌她烦吗?

过了好一会儿,纳兰手头的工作终于告一段落,他抬起头来,看着低头刺绣的妻子,心里既充满着幸福,又觉得心疼。他站起身来,想要拥抱一下妻子,可是当他伸出双手时,妻子却不像往常那样娇羞地倚在他怀里——他扑了个空,刚刚还坐在一边的妻子突然像影子一样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当代词学大师唐圭璋先生也写过一首悼念妻子的词,词牌名也是《忆江南》。唐先生的悼亡词是这样写的:

人声悄,夜读每忘疲。多恐过劳偏息烛,为防寒袭替添衣。催道莫眠迟。

读书人往往体质比较弱,妻子怜惜废寝忘食的丈夫,担心丈夫太辛苦伤了身体,不单是为丈夫添衣加水,催丈夫早点去休息;在屡次催促,丈夫仍然不为所动、继续沉浸在书中的时候,妻子甚至还会走过去,不由分说地故意把蜡烛吹灭……

妻子看似“刁蛮”的举动,其实蕴含着最深沉的爱啊!唐圭璋先生中年丧妻,从此没有再娶,他将一生唯一的爱全部都奉献给了妻子。他的这首《忆江南》几乎可以说是纳兰悼亡词的翻版。

“当时只道是寻常”,这些最寻常的细节也许最容易被忽略,可是当这一切只能出现在回忆中的时候,这些最寻常的细节就成为无价之宝,成为沉淀在生命中最痛的那一处伤口。

如今,妻子的灵柩就停在身边,纳兰在长时间的呆坐之后,恍然觉得妻子好像还和当年一样,会轻轻地走过来,给他披上外套,在他耳边温柔地再次催促:“去睡吧,已经很晚了……”

“憔悴去,此恨有谁知。”妻子已经去了,独自留在人间的纳兰,他内心的憔悴,内心的痛苦又有谁能知晓?

“天上人间俱怅望,经声佛火两凄迷。”在寺庙的这个晚上,他一个人坐在冷冷清清的房间里,也不知道这样呆呆地过了多久。当他从呆坐中突然惊醒,他的眼前不是妻子娇美的身影,耳边不是妻子温柔的声音,他看到的只有昏黄的香火,听到的只有寺庙里隐约传来的僧人诵经的声音——他这才发现,原来已经到了寺庙里做早课的时间了,原来不知不觉中,他竟然已经呆坐了整整一个通宵。神思恍惚中,他怎么也想不明白:刚才明明妻子还在催促自己早点睡,明明还坐在身边绣花,怎么一转眼就不见了呢?

“未梦已先疑。”刚才的这一幕,难道是在做梦吗?妻子是放心不下自己,所以在梦里也要来提醒自己早点休息,就像往常一样吗?

“天上人间俱怅望”,如今,妻子和自己,一个在天上,一个在人间,只能遥遥对望,可是那份牵挂,那份心疼,仿佛还和从前一样,没有一丝改变。

此时的纳兰,心中只有一个愿望:他希望也能够得到仙药,飞到天上去和他的爱人相聚;他还希望在人间和天上中间搭起一座鹊桥,让他能够渡过天河,去会见他朝思暮想的爱人;他更希望他和妻子也能像传说中的裴航和云英一样,“在天愿为比翼鸟,在地愿为连理枝”。在人间的时候,他和妻子是不能分离的“一生一代一双人”;在另一个世界里,他仍然渴望和妻子是永不分离的“一生一代一双人”!

可是,这样的愿望能达到吗?不能!我们谁都知道不能,纳兰也知道不能!所以他曾在《画堂春》词中说“浆向蓝桥易乞”,他知道像裴航和云英那样一见钟情,结为夫妻并不难,难的是一辈子不离不弃的相守。妻子已经先他而去了,可“药成碧海难奔”,人间、天上相隔那么遥远,即便他能炼成仙丹,又怎样才能再见到他的爱人呢?

“若容相访饮牛津”,连牛郎织女都能一年一度相会一次,可那毕竟只是神话;现实中的纳兰,他也想乞求上天,哪怕是像牛郎织女一样,一年只能见一次,他也愿意抛弃世间的一切功名富贵,去换取和妻子的一次拥抱。

如果说《画堂春》(一生一代一双人)流露了纳兰对于神仙夫妻生活的期盼,那么《浣溪沙》(谁念西风独自凉)就是词人无力改变现实的伤心咏叹,而《忆江南》(挑灯坐)则是用梦境的形式表达了词人试图摆脱现实、在梦中延续美好回忆的徒劳的努力。

在卢氏停灵的一年多时间里,双林禅院成了纳兰的精神归宿。虽然此时的纳兰已经高中进士,不久又被授予了官职,成为康熙皇帝身边的近臣侍卫。初入仕途的他,工作十分辛苦,任务也尤其艰巨,但是再繁忙的工作也无法驱遣他对妻子的刻骨思念。只要一有空,他就会来到双林禅院,在这里住上一夜,安安静静地陪着妻子。在他频繁的梦境和幻觉里,妻子常常会像以前一样,迈着轻悄悄的步子,笑意盈盈地来到他的身边。

“梦相伴、绮窗吟和。薄嗔佯笑道,若不是恁凄凉,肯来么?”[92]他常常梦到妻子依偎在他的身边,在窗前和他一起吟诗唱和。在梦里,妻子就像过去一样,风情万种地跟他撒着娇。“薄嗔佯笑”,“薄嗔”就是轻声责怪的意思。一个“薄”字,说明卢氏并不是真的生气,被纳兰嬉皮笑脸地一哄,卢氏就忍不住笑了,还假装气呼呼地笑着问他:“哼,你还知道要来看我啊?这么久不来,是不是寂寞了才想着来陪我的呀?”

卢氏去世的时候才不过二十出头,要放在今天,还真是一个没长大的女孩子,有事没事、有理没理都要跟心上人撒撒娇,发点小脾气,使点小性子。在相爱的人那里,女孩子的撒娇任性不过是恋爱中的点缀,甜蜜还来不及,谁会去当真生气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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