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便是诗人大谷的妻子这件事,早已被那些与丈夫一同来店的记者们知道了。甚至有些多事的人听说之后,还专门来店里凑热闹,所以,店里变得越来越红火,而老板的心情也自然是好极了。
“我又要借您的伞用一下了。”
“伞嘛,我拿着哪。让我送您吧。”留在店里的那个客人一本正经地站起身来说道。他二十五六岁,瘦削而矮小,模样像是个工人。他是今晚才初次来店的新顾客。
“谢谢。我习惯于一个人走路。”
“不,您家远着哪。这我知道。我也是小金井附近的人。让我送送您吧。大婶,请您结账。”
他只在店里喝了三瓶酒,好像并没有怎么醉。
一起坐上电车,在小金井下了车,然后合用一把伞在下着雨的漆黑路面上并排走着。那年轻人刚才还一直一言不发,现在却一点点地开始说话了:
“我全都知道。我嘛,是大谷先生的诗歌迷呢。我也在写诗。我一直寻思着,想请大谷先生看看我的诗。不过我很怕大谷先生,所以……”
我已经到家了。
“谢谢您了。那么,店里再见吧。”
“嗯。再见。”年轻人在雨中回去了。
深夜,大门口咯吱咯吱的开门声惊醒了我。我想,又是丈夫喝醉后回家来了,所以一声不响地继续躺着。
“有人吗?大谷先生,有人吗?”
传来了一个男人的声音。
我起身打开电灯走到大门口,只见刚才那个年轻人已经醉得一塌糊涂,连脚跟都站不稳了。
“夫人,对不起,回去的途中我又在摊铺上喝了一杯。事实上,我的家是在立川哪。我去车站一看,电车已经收车了。夫人,求求您,让我住一夜吧。我不要被子,什么都不要。我就睡在大门口的木板台阶上也行。在明天一大早的始发列车开车之前,就让我胡乱地躺一夜吧。如果不是下着雨的话,我可以睡在那边的屋檐下。可这么大的雨,那也不成啊。求求您了。”
“丈夫又不在家,所以,如果那木板台阶您不介意的话,那就请吧。”说着,我把两个破旧的坐垫给他拿到了木板台阶那儿。
“对不起,我喝醉了。”他似乎有些不好受,小声地说道,然后马上倒在木板台阶上睡了。当我返回自己的被窝时,早已传来了很响的打鼾声。
第二天拂晓,我轻而易举地落入了那个男人的手中。
那天我表面上和平常没有什么两样,背着孩子去店里上班。
在中野酒馆的土间里,丈夫把盛着酒的杯子放在桌子上,一个人读着报纸。早晨的阳光照射在酒杯上,我觉得漂亮极了。
“没有人在吗?”
丈夫回头看着我说道:
“昨晚你没来?”
“来了的。这一阵子,见不到椿屋阿幸的脸,我就睡不着了。所以,十点过后来这儿看了看,说是你刚才回去了。”
“然后呢?”
“我就在这儿住下了。因为雨下得好大。”
“那我从明天起也住进这个店里吧。”
“那也行啊。”
“那就这样办吧。老是租下家里的那房子,也没什么意义。”
丈夫又沉默着把视线转向了报纸。他说道:
“哦,又在说我的坏话哪,骂我是享乐主义的假贵族。这可骂得不对。其实他该骂我是畏惧神灵的享乐主义者。阿幸,瞧,这儿还骂我是人面兽心的人哪。不对不对,事到现在我才告诉你,去年年底我从这儿拿走了五千块钱,其实是想用那笔钱让阿幸和孩子过一个许久都没有过的好新年。因为不是人面兽心的人,所以才干出了那种事呀。”
我并没有觉得特别高兴,只是嗫嚅道:
“管他是不是人面兽心,我们只要活着就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