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念天地之悠悠陈子昂在初唐(第4页)

陈子昂的古诗对后世影响极大。《酬晖上人秋夜山亭有赠》中“皎皎白林秋,微微翠山静”“风泉夜声杂,月露宵光冷”的秋夜禅坐,《酬晖上人夏日林泉》中“岩泉万丈流,树石千年古”“林卧对轩窗,山阴满庭户”的夏日唱和,直接启发了后来的王维、孟浩然。《送别出塞》中“平生闻高义,书剑百夫雄。言登青云去,非此白头翁”之句一扫当时流行的艳丽纤弱,他的素朴雄健直接影响了盛唐的高适、岑参,开启了慷慨悲壮的边塞诗歌。陈子昂独起一格,为李白、杜甫开风气之先。杜甫晚年在蜀中漂泊,常游于陈子昂故里,流连低回,不忍离去。蜀中人物,杜甫最为敬仰的,当数陈子昂。杜甫入川以后的诗歌,受陈子昂影响极大,他的“杜鹃”之咏直接承继于陈子昂的“凤凰”之作,他的“白鸥没浩**,万里谁能驯”即陈子昂的“不然拂衣去,归从海上鸥”“凤歌空有问,龙性讵能驯”,可以说,他们不仅在诗歌上息息相通,在灵魂上也是心心相印。

陈子昂于文,坚持朴实畅达,标举汉魏风骨,反对浮艳,重视散体。陈子昂的各种体裁文章今存120多篇,其中赋颂之文不过数篇,暂且存而不论。表计40篇左右,正如清朝文学家陈沆所言,这些都不外乎是“顺例”和“应制”之作,不足以代表陈子昂之文的特点和优点。但如《为乔补阙论突厥表》却是极好的文章。他的上书、奏议这类文章有20余篇,序约为14篇,碑铭墓志将近20篇,祭文有几篇。这些才应算是陈子昂文章的本体书,而奏议等文又是最重要的。《右拾遗陈子昂文集序》写道:

昔孔宣父以天纵之才,自卫返鲁,迺删《诗》《书》,述《易》道而修《春秋》,数千百年文章粲然可观也。孔子殁二百岁而骚人作,于是婉丽浮侈之法行焉。汉兴二百年,贾谊、马迁为之杰,宪章礼乐,有老成之风;长卿、子云之俦,瑰诡万变,亦奇特之士也。惜其王公大人之言,溺于流辞而不顾。其后班、张、崔、蔡、曹、刘、潘、陆,随波而作,虽大雅不足,其遗风余烈,尚有典型。宋、齐之末,盖憔悴矣,逶迤陵颓,流靡忘返,至于徐、庾,天之将丧斯文也。后进之士若上官仪者继踵而生,于是风雅之道扫地尽矣。《易》曰:“物不可以终否,故受之以泰。”道丧五百岁而得陈君。君讳子昂,字伯玉,蜀人也。崛起江汉,虎视函夏,卓立千古,横制颓波,天下翕然,质文一变。非夫岷、峨之精,巫、庐之灵,则何以生此?故其谏诤之辞,则为政之先也;昭夷之碣,则议论之当也;国殇之文,则大雅之怨也;徐君之议,则刑礼之中也。至于感激顿挫,微显阐幽,庶几见变化之朕,以接乎天人之际者,则《感遇》之篇存焉。观其逸足骎骎,方将抟扶摇而陵太清,躐遗风而薄嵩、岱,吾见其进,未见其止。惜乎湮厄当世,道不偶时,委骨巴山,年志俱夭,故其文未极也。呜呼!聪明精粹而沦剥,贪饕桀骜以显荣,天乎天乎,吾殆未知夫天焉,昔尝与余有忘形之契,四海之内,一人而已。良友殁矣,天其丧子!今采其遗文可存者,编而次之,凡十卷。恨不逢作者,不得列于诗人之什,悲夫!故粗论文之变而为之序。至于王霸之才,卓荦之行,则存之别传,以继于终篇云耳。

骈体文的过度膨胀,是六朝文章的一大弊端。到齐梁时期,骈文已经发展至高峰。士人崇尚华丽辞藻,不仅抒情写景骈俪化,官方的文牍、奏议,以及信札、论说等各种实用文亦完全用骈文写作,文意晦涩、苍白贫乏,重形式轻内容等骈体文已经成为自由抒发思想的桎梏。在陈子昂看来,做文章的道理败坏已经有五百年。这五百年,大约言之,指的是从西晋初年至陈子昂生活的武则天时代。这五百年,诗文凋敝,文风沦丧,他希望重振汉魏风骨,就此提出了“骨气端翔,音情顿挫,光英朗练,有金石声”的诗歌标准。

陈子昂之文,论文体,已变俪偶之习,纯真自然。论内容,则都是有物有则、利国利民之言,超越八代,直追先秦、西汉。但是,陈子昂文章,又不是一切复古之论,而是针对当时混沌之世的客观现实,匡谬治弊,篇篇皆有为而发。论文格,则逻辑极严密,条理极清彻,不为支离模棱之辞、浮泛不经之语,侃切周至,古朴安雅。此所以陈子昂之文实为处文风渐变之时,而以其实绩开风气之先,卓然有无可动摇的历史地位。所谓“唐有天下几二百载,而文章三变,初则广汉陈子昂以风雅革浮侈”(《全唐文》卷五一八《补阙李君前集序》)。

在《与东方左史虬修竹篇序》一文中,他慨叹“汉魏风骨,晋宋莫传”,批评“齐、梁间诗,采丽竞繁,而兴寄都绝”;他称美东方虬的《咏孤桐篇》“骨气端翔,音情顿挫,光英朗练,有金石声”,“不图正始之音复睹于兹,可使建安作者相视而笑”。这些言论,表明他要求诗歌继承《诗经》风、雅的优良传统,有比兴寄托,有政治社会内容;同时要恢复建安时期的风骨,即思想感情表现明朗,语言顿挫有力,形成一种爽朗刚健的风格,一扫六朝以来的绮靡诗风。陈子昂文章对于有唐一代以及后世的政治都有很大影响,于文学史上高标一席,所谓“杜甫陈子昂,才名括天地”(白居易语),“国朝盛文章,子昂始高蹈”(韩愈语),亦在于此。元代方回在《瀛奎律髓》中感慨陈子昂对唐朝文学的卓越影响:“陈拾遗子昂,唐之诗祖也。”

陈子昂的诗文,直斥时弊,抒写情怀,高昂清峻。有唐迄今逾一千三百年,后世言必称陈子昂者,为其振臂高呼应声云集者,代不乏人。与陈子昂同一时期的初唐四杰王勃、杨炯、卢照邻、骆宾王,陈子昂之后的张说、张九龄、王维、陆贽、苏颋、李华、元结、独孤元、元祐、梁肃,以及更晚些的韩愈、柳宗元、刘禹锡、白居易、元稹、李白、杜甫、杜牧、李商隐、皮日休、陆龟蒙……他们的思想一脉相承,薪火相传。

正是因为他们的一脉相承,薪火相传,在中国经历近三个世纪的分裂之后走向统一的这个大时代里,文化才空前繁荣鼎盛。清朝大学士董诰等人编辑的《全唐文》一千卷,收录了唐朝文学家三千余人,各体文章一万八千四百余篇。这个数字,远远超过了唐以前所有文章总和的两倍,以至于西方学者在谈到中国大唐王朝时,由衷感慨:“在唐初诸帝时代,中国的温文有礼、文化腾达和威力远被,同西方世界的腐败、混乱和分裂对照得那样鲜明,以至在世界文明史上立即引发了一个颇为有趣的提问,中国如何由迅速恢复了统一和秩序而赢得了这个伟大的领先。”(赫伯特·乔治·韦尔斯《世界史纲:生物和人类的简明史》)

五 狱中卜命

公元2011年,一位叫作许嵩的中国歌手写下了他的代表作《拆东墙》,用如泣如诉的歌声讲述了一个发生在初唐的故事:

公元六五九年,十九岁,他接他爹的班

考不取功名的后果是接手自家酒馆

又听说同乡谁已经赴京做上小官

他的梦,往来客谁能买单

代代叹世道难,人心乱,可又能怎么办

……

兴也苦,亡也苦,青史总让人无奈

更迭了朝代,当时的明月换拨人看

西墙补不来

可东墙面子上还得拆

19岁的小酒馆老板接下了父亲的生意,由此展开了他的悲情人生。朗朗上口的歌声里,念唱流畅如水,吉他丝丝入扣,节奏布鲁斯扣人心弦,副歌旋律清晰。我们不妨借着这歌声还原一下他的故事——

公元640年,小酒馆老板出生在一个平凡得不能再平凡的家庭。公元645年,父亲对五岁的小男孩寄予厚望,望他能光耀门楣,摆脱官压民的那种生活,小男孩吮着手指,懵懂地点点头。公元650年,唐高宗李治登基继位,年号永徽。小男孩十岁了,他因逃学出去玩耍而挨了父亲的板子。公元656年,小男孩长大了,十六岁的他还是不喜欢学习,经常独坐在自家酒楼门槛上看着对面的胭脂铺,看着铺里的那个势利眼的肥婆子老板娘,独自纳闷为什么那么丑的肥婆子却能生出那么漂亮的姑娘。

公元659年,长大的小男孩十九岁了。父亲已经老去,健康日渐衰退,这年一病不起。同年,他与同乡同去参加科举,却落榜了。他摇头笑了笑,看见同乡已经大喊大叫地跳起来了。他走过去,搂住同乡的肩膀,想说几句祝贺的话。可是,他在同乡的眼中,看到了骄傲和鄙夷。

长大的小男孩终于回到家乡。然而,父亲已经去世,他接手了自家的酒馆。不久,朝廷派人来接同乡上京了,街道上人山人海,同乡骑马走在中间,周围大小官役无数,好不威风。这个小酒馆老板在人山人海中显得那么的卑微、那么的不起眼。他又笑了。笑里充满了无奈与自嘲。

接下来,他跟其他年轻人一样,娶妻成家。娶的就是对面胭脂铺的姑娘,那肥婆子嫌他穷,很不情愿。费了好大劲说媒,加上酒馆多年营业攒下的大部分积蓄,才把事办成。新婚宴尔,小酒馆老板却没有想象中的喜悦,他总是无奈地一个人端着壶酒坐在自家门槛上,看着对面发呆,那里已经没有了美丽的胭脂铺姑娘。内堂中,已经成为他妻子的美丽姑娘不言不语,同样两眼无神地看着窗外。

这天,他外出回来,听店里伙计说自家东墙被衙门的人拆了,他火急地跑回去,只看到一片废墟。他又跑到衙门,县太爷说要以一平米八吊钱来跟他折算。他不干,不是他不卖,而是他不能卖,这是祖祖辈辈流传下来的百年祖业,若卖掉,他怎能面对列祖列宗?县太爷大怒,令衙役打断他的一条腿,他一瘸一拐走回去后,大病一场。醒来后,发现自家酒馆已经被拆了个干净,妻子坐在他身旁掩面哭泣。他什么也没说,看着窗外发呆。雪夜,他一瘸一拐地背着行囊奔赴京城,数月后,他终于在京城找到了做官的同乡。若不是为了祖祖辈辈流传下来的百年祖业,他想,这辈子都不会来求他吧,他现在只希望他能顾及同乡之情帮自己一次,挽回那百年祖业,可他却被拒之门外。他再次笑了,这是从心底最深处发出的冷笑。

数年后,唐高宗李治下令将所占百姓田宅归还百姓。衙役因没有找到他,便没有再理会此事。一位与他同乡的商人在一次远赴异地做生意的途中看见了他,但他已疯疯癫癫,衣衫褴褛,嘴里唱着、喊着。若不是因他的家乡口音以及以前去他的小酒馆时常常看见他,恐怕谁也不知道这个疯子,究竟是谁。

小酒馆老板已经走出很远、很远,可是,人们依然能听到他在反复唱着一句话:“世道难,人心乱,情义并绝,泪落谁安……”

拆东墙,是公元659年。这一年,陈子昂出生。

陈子昂的出生时间,其实是个谜。657、658、659、660、661……世世代代的研究者为此争论不休,不知道有没有人愿意相信,在这个平凡又不平凡的公元659年,有一个惊世骇俗的人物已经降临,一个惊世骇俗的故事开始生根发芽。

这一年,在射洪,一个丑萌丑萌的婴儿呱呱坠地;在长安,走投无路的小酒馆老板,满怀憧憬准备开始自己的人生。相差十九年的他和他,他们的人生,或许有交集,或许只是如箭矢般擦肩而过,来不及回头,等不及相认。在岁月的漫漫长夜里,无数个如流星划过夜空的陈子昂、无数个自生自灭的小酒馆老板,就这样积淀成为历史,也许有一天他们会浮出平静的水面泛着粼粼波光,也许有一天沉入记忆的深奥谷底会化为时代的尘埃。

从战场上回来的陈子昂,看破红尘,立志归隐。圣历元年(698年),陈子昂以父亲陈元敬年老多病为由,上表请求辞官回乡,侍奉老父,以尽孝道。武则天同意他的请求,他回到了家乡射洪。不久,陈元敬病逝,陈子昂本以为可以就此遁世。但是,居丧期间,权臣武三思等人却不放过他,他们指使射洪县令段简罗织罪名,诬陷陈子昂,将他关进大牢。卢藏用在《陈子昂别传》中记载:“属本县令段简贪暴残忍,闻其家有财,乃附会文法,将欲害之。子昂惶惧,使家人纳钱二十万,而简意未塞,数舆曳就吏。”

陈子昂素来身子羸弱,怎经得起这样的牢狱之灾?他惊恐交集,不堪折辱,五内俱焚,心灰意懒。他病得越来越严重,以至于倚杖不能起,哀怨不能绝。此时,朝廷苛政连连,民间哀鸿遍野,陈子昂自忖以一己气力不可能苟全于乱世,遂命蓍自筮。顷刻,卦成,陈子昂仰天哭号:“天命不佑,吾殆死矣!”

(原载于《光明日报》2020年9月18日)

左迁至蓝关示侄孙湘

(唐)韩愈

一封朝奏九重天,夕贬潮州路八千。

欲为圣明除弊事,肯将衰朽惜残年!

云横秦岭家何在?雪拥蓝关马不前。

知汝远来应有意,好收吾骨瘴江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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