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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江边邂逅(第4页)

江边那个布袍钓鱼郎……

那一天的下午娥皇轻快地回家,忽然转觉惆怅:情丝像鱼线一样抛出去了,却发现鱼钩上空空如也。金陵城几十万人呢,叫她到哪里去寻?

娥皇本不知男女邂逅为何物。当时在大江之畔只知和他说话了,说一句想说十句呢。她是陌生女子,他是陌生汉子,居然一见面就你一句我一句的,这可令人费解。很奇怪。她买下了他钓的鱼,连鱼篓都带走了。她是南唐国大司徒的女儿,据说拥有倾城之貌,不可能由着性子待在江边问东问西。她走了,马车轻摇,心也在摇。远远地回头瞅那钓鱼郎,哦,那才叫玉树临风:江风卷起他的做工考究的细麻布袍。一路上她自言自语,自己对自己说着悄悄话……

回家她的红唇还在动,老妈子紧张地研究她的表情。吃晚饭她扒了两口,放下筷子走开了,在园子里靠着一棵桂树呆望月亮。弯月如钩,钩出的全是江边的画面。

惆怅来了。

情思。情丝。未曾经历过情事的少女,没有一点经验。当时也未曾想,别后如何去寻他。而寻思他的言谈笑貌,他的箫,他的书,他的马,娥皇几乎能肯定:他不是寻常人家的子弟。

寻思半天惆怅依旧。金陵富人密如栉。

第二天她换了男装,骑马出北城直奔江边,唯见万顷波浪。

花满渚,酒盈瓯,万顷波中得自由。

江边扑了空,娥皇又在皇城边逡巡,留意每一扇朱漆大门。她对自己的行为都感到好笑了:江边跟人家说了几句话,就忘不了,就四处找……即使碰上了又能怎样呢?她敢学那崔莺莺私订终身吗?

娥皇“通书史”,也爱看闲书。闺中的女儿看闲书,唐朝就很普遍了,南唐风气更甚。《李娃传》《莺莺传》《烈女传》《长恨歌传》……街市上有售,各种各样的抄本。娥皇自己也抄书,一年总有两三本,多年累积下来有半人高了,整齐的蝇头小楷,偶有行楷。父亲夸她的字“媚中见骨”。她学过褚遂良,也学过柳公权。

白香山的幽怨情诗《井底引银瓶》,娥皇不知抄过多少遍了。“妾弄青梅凭短墙,君骑白马傍垂杨。墙头马上遥相顾,一见知君即断肠……”

几天前,周娥皇也是一见知君吗?君骑灰马傍大江……

男女本是素不相识,却能够一见相知。见过一面之后,忆他千回百回,这太奇怪了,这就叫不可思议!

这些天娥皇一念接一念的,晨念午念黄昏念,念念有个钓鱼郎。

她想:看来门第是匹配的,他佯装布衣汉子,倒表明家境不俗。哈,他装得不够像!不过门第差一点也无所谓,父亲不会计较。当然,娥皇也不会去考虑张生或元稹式的男子,贫寒而轻薄,徒有其表。养尊处优的女孩子嫁入诗书仕宦之家,叫作门当户对。

这是生活的常态。

娥皇陷入痴迷了,一线希望勾起无限憧憬。十九岁了,委实怨她不得。春心一旦亮相,就要翻波涌浪。清纯,端庄,娴静,却原来———孕育着火热的情怀。也许端庄娴静的女孩儿更能燃烧哩。

情火由来烧不尽,不须春风吹又生!

娥皇依稀记得,母亲曾对父亲说:咱们的女儿天生丽质……

重阳节快到了,一场秋雨洗净了秋空,满园**斗鲜争辉。娥皇专心干一件事:将钓鱼郎的两首《渔父》谱写成曲子词。“一壶酒,一竿身,世上如侬有几人?”她的旋律要配上他的词句。二者妙合,流传市井。他会听到的,他将循歌访问,辗转托人敲响司徒之家的朱门。

娥皇心中有旋律,绕篱倚石自沉吟。笔端蕴秀,口角噙香,亦能抬手叩问禅境。恰好去年她抄过一卷《六祖坛经》。莫非其间有因缘?

这天傍晚,父亲从朝廷归来,让母亲对娥皇讲了一件要紧事:近日皇上与皇后娘娘将在瑶光殿赏菊,诏令部分命妇随赏,御制名册上有娥皇。春秋两季,宫中常有类似的活动,或祭祀,或游玩,或行佛事。娥皇未曾入宫,自然是有期盼。

母亲暗示说,她被列入御制名册不容易,因宫中的名册分了好几种呢。娥皇要把握好机会。

什么样的机会呢?娥皇不大懂,母亲又不明说。

娥皇是有教养的女孩儿,她不问的。母亲不明说,自有不明说的道理。即使是母女之间,有些事只能暗示。

娥皇忙起来了,选衣饰,定发型,挑歌舞和琵琶演奏的曲子。她曾自创“云高髻”,用了汉宫李夫人的玉搔头、唐宫杨玉环的金步摇,高髻半耸,配她的脸型与身材,十分惹眼,转动照人。去年除夕她亮了一回相,百余双眼睛全被她照亮了。她五官俏身段也俏。这已经了不得了,却还有一件宝贝贯穿这一切,叫作典雅的气质。

到了入宫的前一夜,娥皇万事齐备只等登场。母亲看过了她的“彩排”,含笑称是,但未多说什么,只嘱咐她早睡,翌日早起理盛妆。

娥皇在沉香木桶中洗了梅花浴,用的是年初埋入地下的腊梅雪水。明晨起床,再入浴,身子便有幽香,几个时辰不散。她上床熄灯,闭眼好一会儿,听见自己在叹息。

窗外悬着半轮月。君骑灰马傍大江……

宫廷画师卫贤按李煜的《渔父》作《春江钓叟图》,李煜看了很满意,将词句题写在画上。这卫贤是长安人,官居内供奉,号称金陵丹青第一。他这幅画作,将春江、春意、春情倾泻到长卷中。烟波钓徒临江独钓,与世无争。李煜将这幅长卷呈送父皇,是希望哥哥弘翼能看到它,明白他的心志。他志在江湖,而不是志在庙堂,此心昭如日月。他是佛门的俗家弟子,号钟山隐士、莲峰居士。若问他平生志向,只在禅境与美境。东宫龙椅之类,于他如浮云。和他美妙而丰富的世界相比,区区三尺龙椅算什么呢?坐龙椅多累呀,整天忙着盘算,御笔挥个不停。父皇李璟也曾扩张版图,打荆楚,灭闽国,结果又如何呢?锦绣江南平添了多少坟头?百姓呜咽,父皇染疾,太子哥哥为保皇位竟迷了本性,屠刀一举再难放下,频频挥向骨肉兄弟……唉,真是的。万里江山何足道?以禅宗观之,亦不过宇宙间一微尘耳。人性俱有佛性,有些人却为何执着于杀性?

人事无常而天道有常。李煜相信,无论江南还是江北,终有佛性广被之日……

五代十国打了几十年,毁灭了无数生灵,催生了李煜式的和平思想。

就人类历史而言,战争与厌恶战争,杀性与痛恨杀性,从来就是两股巨大的潮流。而后者从未在历史的境域中退场。文明因之而延续,人类因之而异于禽兽。

佛教传入中国后,写下的是一部慈悲史。不同的教派之间,没有大规模的宗教战争。

南唐李煜之向佛,为何要受到学者们不厌其烦的责备呢?

若以成败论英雄,哪里还有人性崇高的价值可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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