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为什么呢?我觉得蛮好的……”
“倒不是好不好的事,爸爸,您还记得么?您在植物园可是说过,把秀男招赘给千重子怎么样。那姑娘可是知道这层意思的呢。”
“哦,这是怎么回事?”
“而且,她好像还考虑到秀男的织带铺同咱们店多多少少有些交易。”
父亲把不住心跳了,默默无言。
“爸爸,求您件事。哪怕一个晚上也好,让那孩子来家里住一夜吧。”
“当然可以。这有什么……我不是说过吗?收养她都行。”
“那她是决不肯的。就一个晚上……”
父亲不胜爱怜地看着千重子。
听见母亲在关窗上的挡雨板。
“爸爸,我去帮一下忙就来。”说着千重子站起身来。
阵雨悄没声儿滴落在檐头。父亲木然坐在那儿。
龙助和真一的父亲,请太吉郎到圆山公园的左阿弥吃晚饭。冬日天短,从高高的客厅俯瞰市街,已经是灯火点点了。天空灰蒙蒙的,没有晚霞。街市除了灯火,也是灰蒙蒙的。真是一派京都冬天的色彩。
龙助的父亲,是室町街上的大批发商,生意兴隆,为人可靠,可是今天说话却有些吞吞吐吐。一边踌躇,一边说些闲话来拖时间。
“其实呢……”他借着酒力终于点到了正题。而性情优柔寡断或者说日渐消沉的太吉郎,大约也猜到水木先生要说什么。
“其实呢……”水木期期艾艾地说,“大概您从令爱处也听到些关于龙助那个愣小子的事吧?”
“啊,我这人很不中用,所以令郎龙助少爷的好意,我十分领情。”
“是吗?”水木轻松起来,“这小子很像我年轻的时候。一旦打定主意,谁也劝不过来。实在没有办法……”
“我倒是非常感谢他。”
“真的吗?听您这么说,我总算放下心了。”水木当真按着胸口说,“那就请您多多包涵。”说着鞠躬如仪。
太吉郎的店尽管日渐萧条,但是要搬请同行中的后生来帮忙,总是近乎耻辱。要是说来见习,从两家店的规模来说,倒是应该反过来才对。
“对于小店来说,是求之不得,但是……”太吉郎说,“宝号少了龙助少爷,恐怕不大方便……”
“哪里哪里。生意上龙助只是道听途说一点皮毛,哪晓得多少。从我这做父亲的来看,怎么说呢?他人还是很踏实牢靠的……”
“是啊,到小店来,忽然板起面孔坐在掌柜面前,我都吃了一惊。”
“他就是那么个人。”说完,水木喝着闷酒。
“佐田先生。”
“哦?”
“倘能叫龙助到府上帮忙,即便不是天天去,他弟弟真一也会慢慢长点志气,这一来也帮了我的忙。真一性格温良,直到现在龙助还动不动就嘲笑他,叫他‘童子小哥’的,真是不像话……祇园会上真一曾经坐过彩车……”
“因为长得眉清目秀的。同我家千重子从小就是同学……”
“令爱千重子……”水木一时语塞。
“令爱千重子……”水木又重复说,口吻甚至有点怒意,“怎么出挑得那么漂亮,好一位出色的小姐。”
“这不是靠父母的力量,是孩子自己天生成的……”太吉郎率直地回答道。
“想来佐田先生心里也明白,府上同我们可算是同行,龙助之所以要去府上帮忙,也为的是想在千重子小姐身旁,多待上一时半刻的。”
太吉郎点了点头。水木擦了一把额角,龙助的前额跟他很像。接着又说:“这小子虽然丑,但办事能干。我绝不敢有任何勉强的意思,万一有朝一日,千重子小姐对龙助还觉得中意,我这实在是老着脸皮,能否请佐田先生招门纳婿?我可以废掉他作为长子的继承权……”说着,又低头一礼。
“废掉……”太吉郎简直吓住了,“偌大一个批发商的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