土家族的歌,土家族的舞,土家族的风情。
一腔楚味,一波土家族的民族原始情味,神秘而浪漫地展开,展开的是爱情,是我们生而有之、不能忘却,在生活中几不可得的爱情。
最早最好的爱情,总是与“水”有关。
“关关雎鸠,在河之洲”“所谓伊人,在水一方”“河汉有女,不可求思”,是水成全了爱情最美的想象。今日的爱情故事发生在龙船河,河水像滋长水草一样,滋长着爱情。
人世间再伟大的功业也终究会烟消云散,爱情却在时间和空间中拥有了一种与世间万物抗衡的力量,发生在河边的爱情,与江河流动的节奏一起,构成一种勾魂摄魄的美(祝勇语)。
这样的爱情,眼里只有彼此,抛掉世俗,抛掉规则,只为一日相期,哪怕历尽千劫,这是爱情最美的样子。这样的思无邪,已经有了几千年的光阴,也将拥有以后的不绝岁月。
由此来看,《妹娃要过河》能演下去,永远地演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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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于这个剧的音乐呈现,因为黄梅戏和龙船调是两个极具个性又深入人心的音乐,还要整合在一起,还要出彩,是很难的,这对作曲徐志远确实是个挑战,也就有了这样的“斗争”:
徐志远:这就像水和油一样,无论如何也融合不了,叠加不了。
杨俊:那你就把油变成牛奶,不就可以水乳交融了吗?
徐志远:我又不是牛,哪来的牛奶。
杨俊:那你变成牛唦,不然,我请你徐老师干什么呀?
徐志远:若是要硬性把它们搅和在一起,那必定是既不像黄梅戏,又不像民歌,非驴非马,不伦不类。
杨俊:就是搞成黄梅民歌也是一大创造啊。
徐志远:我的小妹妹,你还是饶了我吧,这个任务我完成不了,你给我的创作费我退给你。
杨俊:马兰主演的《秋千架》是不是你作的曲?
徐志远:是啊,怎么啦?
杨俊:你在《秋千架》中是不是做了一个新的探索、新的尝试?
徐志远:《秋千架》里我是做了一些新的尝试,把黄梅戏和音乐剧结合。
杨俊:既然黄梅戏能与音乐剧结合,那为什么黄梅戏就不能与民歌结合呢?既然在《秋千架》中那么前卫,为什么就不能在《妹娃要过河》中也前卫一回?
徐志远:你这个杨俊,搞了半天,你把我给绕进去了!
这一段话,信息量很大,包含着徐志远的思想斗争过程,也包含着杨俊对这部戏最深的理解。
我找到徐志远先生。他说,曼君导演说的是对的,杨俊说的也是真的。这部戏真的是很难啊,难到我迟迟无法创作,别人还以为我是散漫的,实际上不是,是两个音乐质地都很强的东西,一个利川民歌,一个黄梅戏,我无法把它们整到一起,头疼得很,最后当然是问题解决了,现在看起来很顺利,可当初不是那样的。开始的时候我找不到下手的地方,简直难如上青天。
徐志远说,对于这部戏,回想当初,就是一个“怕”字,怕死了,怕得只想逃,甚至想推掉一切,一走了之。杨俊他们给了蛮长的时间呢,死活就是写不出来,被逼到一定分上时,就是晚上熬夜作曲,第二天马上付排,看了排练成果,当天晚上继续作曲。那真是高强度的工作。
徐志远先生曾说过如何打通这个关节。说这个事时,是在赣州,我们坐车去看宋代城墙。在路上,他举过一个例子。“哭嫁”那一场,当时创作过不去,他去把所有的音乐资料全部抱出来,一页一页地仔细琢磨,他发现,庞杂的音乐素材里,关于哭嫁这么一个大的仪式,音乐记录却很少见诸文献。找啊找,终于还是找到一首有关哭嫁的,看到这个,徐志远当时脑袋里就“咣”的一声,原来在学校时学过的“民间音乐三音列就可以成曲调”这样的理论,真的在民间存在着,恍然大悟。原来庞大的东西,本质是简单的,他解开了“扣子”,这就好办了。又想起他们采风时遇到的民间哭嫁,一抽一噎,一抽一呼,它完全是民间的咏叹调,那就把抽泣的元素组织起来,把三音列组织起来,他把他想起来的所有东西糅合进去,全部“嫁接”到黄梅戏上。这一下,接通开关,灯亮了,一开便是百开,一触类便是全部旁通,全剧音乐便都出来了。说到底,就是如何在利川民歌和黄梅戏之间搭桥的问题,虽然这两个东西很强势,好像格格不入,实际上按徐志远的话讲,底色是一样的。既然如此,便能够运用音乐的手法,实现完美过渡。这样的音乐,就是非常简单的形式,最原始,却最直接和动人。
观看到杨俊在舞台艺术地一抽一噎后,许多专家认为这部戏的“哭嫁”,是“天下第一哭”。
曼君导演当时听得直点头,甚至多年后,曼君导演对这个音乐依然津津乐道。不仅是曼君导演,很多很多参与的人,都在津津乐道。这是音乐的魅力。当然,它归于民间,中国民间生存着许多有生命力的文化,只要我们沉下心去采撷。
为了这部戏,杨俊多次和徐志远“吵架”。也是这部戏,让曼君导演认识了他,并很快“溜”进张导的“部队”。
徐志远说,这部戏让他再次体会到杨俊的文学底子和创意性的思路。
这部戏是杨俊的高光时刻,也是徐志远的高光时刻,就是这部戏的作曲,让徐志远获得了“文华奖作曲奖”。
我们现在来回味,那种从黄梅调的母体里生长出来的龙船调,那样一种舒畅的音乐一贯到底,唱起来时,龙船调粗朴的民俗音色,总能在黄梅调婉转的自然流淌中张扬出极具表现力的变奏技巧,更展示了表演者拿捏两种地方曲调的艺术功力。黄梅戏没有夺走龙船调的光芒,龙船调也没有减弱黄梅戏的味道。
徐志远还说,这是他挣来的宝贵经验,此生都难以超越。
而鄂派黄梅戏的诞生,除了地方特色和民族风情,还有音乐的卓越贡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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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于《妹娃要过河》的排演过程,曼君导演曾有过精彩的阐述。她用她那明丽而坚决,直爽而干脆的笔调写道:
这个戏里面承载着我更多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