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伯颜丞相为什么要派我来?”
“这是对我们的信任,因为我们熟悉宋王室的事务。”范文虎把自己搭进去,其实吕文焕并不是对他说话。吕文焕自己是降臣,却鄙夷其他宋的降臣,对他们态度冷淡。
“这是要我下油锅,让我得罪赵氏皇帝,逼我死心塌地跟他走。这是强盗打劫,要奴才绑了主人,夺主人钱财给他。”
元朝的官员留在院里,忙古歹、吕文焕和范文虎上殿。他们看见恭帝、太皇太后、全太后率几位大臣站立在主位,大理寺卿延让他们去宾位。
吕文焕抢上一步,对恭帝和二宫俯身下跪,叩头道,“臣吕文焕叩见皇帝、太皇太后、太后。”
范文虎不由自主地也随着跪下。他们按汉人礼节行礼。
众人大为意外。只听太皇太后说:“不必大礼。以前是君臣,现在吾等是你们的阶下囚。”
“想不到世事变幻如此。这是臣最后一拜。”
他们起身站立到宾位。
太皇太后说:“你是吕文焕,你兄长是吕文德,官至京湖制置使,后来被封为卫国公,死后又被追封为和义郡王。你们为朝廷镇守襄阳,理宗皇帝常说起你们,非常倚重。你侄儿吕师夔也被封为权刑部尚书、都督府参赞军事。我赵氏待你们吕家不薄。”
吕文焕说:“时至今日,无话可说。”
太皇太后又指着范文虎说:“你屡次战败,损兵折将,朝廷不究,反而与你加官晋爵,你亦是不念。”
范文虎唯有诺诺。
吕文焕说:“臣等奉命行事,休怪。”
恭宗率领众臣北向站立拜降表。元朝官员站立一旁。中书令读降表,念到“自此退位”,恭宗取下皇冠。两宫太后带着他去后宫,等候安置。
中书令带领元的官员到皇宫各殿查封典册、大印。临安皇城大内分为外朝、内廷、东宫、学士院、宫后苑五个部分。外朝有大庆殿、垂拱殿、后殿(又称延和殿)、端诚殿四组。内朝殿宇众多,皇帝寝殿有福宁殿、勤政殿。另有嘉明殿为皇帝进膳之所。皇后寝殿为华殿、坤宁殿、慈元殿、仁明殿、受厘殿等。宫内还有皇帝与群臣议事的选德殿、举行讲学的崇政殿及藏书阁等。众多的殿要一一查封,实物件件登记,自非一日之功。
皇宫后院的大院中摆放一百多张覆盖黄绫罗的桌子,上面堆放珠宝古玩字画。这是南宋皇室150年的积蓄。南宋虽然偏安江南,富庶繁华不亚于全宋,财物积蓄颇丰,文化积淀深厚。很多财宝来自地方进贡、附属国进贡、朝臣敬献,俱是价值连城。只见一位元朝官员捧着册子念,一位官员核对实物后收进木箱。三位官员在一旁监督。这也很耗费时间精力。
后院内元朝武士押了百多名宫女往外走,要押送到军营去。宫女哭哭啼啼,各处可见宫女跳井,跳湖自杀。
临安府内各级官衙被接管,百官诰命符印图籍被收缴。各处仓库查实钱谷之数。在要道口和各城门张贴了皇榜,告谕临安中外军民,安堵如故,安居乐业,不得聚众闹事。有居民围观议论。
“是得要整治,近来太乱了,有人趁火打劫。官府也不管。”
“等着瞧吧,会管得你喘不过气来的。赵家的手软,你不满意。这些爷们手辣,连偷一个炊饼也要剁手。”
“这署名盖章不是临安府了,是两浙大都督府,管事的是忙古歹、范文虎。”
正月二十四上午时分,方兴和邹洬、刘子俊等人在军营的中军帐中议事。火盆里炭火融融,将军们用吉州窑的瓷碗饮着酒,心中烦躁。他们知道朝廷已经投降,宋朝已经亡了,他们这些吃粮的该怎么办,偏偏此时主帅文天祥去元营谈判,被元军扣押了,弄得他们群龙无首。几个人在讨论应对局面的办法,议论半天也想不出一个办法能好好安排自己的人。
“听着,”邹洬一拍桌子说,“要像蔡茂那样跪着迎接元军进营,自己把旗帜倒了的事,我是死也不干的。”
刘子俊说:“我不死,我带了我的部下跑。”
方兴问:“跑到哪里去?”
“前几天益王、广王由驸马杨镇和国舅杨亮节护送去往南方,我们营去了五百兵保卫,这已经不是秘密了。我就去追他们,我带了兵走,你们不要阻拦。”
“我不阻拦你,自己兄弟怎么会拔刀相见。要走我们一起走。”方兴叹气说,“我们出来勤王,一仗未打就投降,我不甘心。我也是宁可一死,决不投降。但是我死可以,这两万兄弟怎么办?他们是文大人交给我的,我要对文大人负责。偏偏这时候文大人又被元军扣留了,我听谁的?”
邹洬说:“朝廷拜文大人为相,派他去元营谈判,我们都认为拜相可以,但是去元营谈判不可以。文大人却辞相不拜,自己请求去元营谈判。这样聪明的人却这么糊涂,真叫人想不通。这不是,有去无回?”
方兴接着说:“我要把这两万兄弟带走。我先是想去追张枢密,这是个很忠义的人,他带兵去了永嘉。现在你说去追二王也很好,反正是往南方去。兄弟们愿意跟我去的跟我去,不愿意的不勉强。”
邹洬说:“对,不愿意的不勉强。要投降的也可以,那么多大官都投降了,小兵要投降不要责怪,人各有志。我可以带了我的部下走,只不过该怎么走?路上遇到元兵阻拦要不要打一仗?”
“是啊,怎么走?邹将军,你说。”
“我们先各自回营统计哪些人要走,编个队,做好准备,还是晚上出发。”
“你们说呢,各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