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识睇冇?”她问。
他受到了惊吓。
黑压压的铅印字列着队活起来,他拼命瞪大眼睛,以免阻到那些字……他一只字都不识。他既不识,跃豆就开心得很,她决定教他认字。
随即拣出一只“的”字,喊他认。
“睇准未曾?这只字读作‘的’,你睇下,一页纸里有几只的字?”
他的手指头在纸上摸来摸去,仿佛字是凸凹的,一摸就能辨出。她一页页翻过去,发现越来越多的“的”字。望见一只“的”字她就拣出一只。每拣出一只就让他认,他傻傻望住……忽然大喊一声:“‘的’字!”
他激动得想哭,声音发哽……茫茫的,除了外婆他几乎没有熟人,爸爸,他竟然从没见过,妈妈也是疏的,谁知道她在哪里。眼前这个跃豆,也是才冒出来的,虽是姐姐,也不见有个姐姐的样子……外婆,外婆是最熟的人,也不见了……待在这陌生的房间,完全没了依傍……四面的墙是白的,日头影在那上面……日光他倒熟识,却又晃眼……他识了一只字,一个熟悉的东西,他欢喜起来,揖过书,在那上头找,他自己就找到了!
他欢喜得大喊:“啊,啊——”
跃豆喊他再认一只字,他却木呆起来,无精打采的。他只要依偎着一只“的”字。一只就够了。
时间重新坠入无聊。
“生孩子!”
这开天辟地的名堂令她全身沸沸煮滚,她立时就把米豆扽到**,叉开两腿,把他摁到自己的腿根中间,他的头离她尿尿的地方还有点距离,她就扽着他的两只胳臂出力拽,他的头壳硬硬的、圆圆的,他的双肩紧贴着她的大腿根,除了隔着一层衣服,各个部位被她调节得严丝合缝。
她重新躺下来,一只硬硬、圆圆、热乎乎的东西顶住她下面,她感到无比舒适,有讲不出的快慰感。
他一扭动,她就喝道:“别动!你一动就生冇出了。”她使出下半身的力气顶他的头,同时令他:“你亦使一粒力啊,动一下啊,你不动还是生不出。”他就小心蠕动……再蠕动。片刻,她自己欢呼道:“生出了,生出了。”“啊——啊”她学婴儿的啼哭。
而米豆仍闭住眼,像是在确认自己是否真的生出。她用一种前所未有的、初生的母性唤道:“侬额。”
墙上的那一大块日头影不见了,房间里昏暗起来。
这时辰,实在更应该生孩子的。
她与米豆讲:“我们再生一次啊。”
他很乖,眼睛少有地亮,也就重新摊在她**,重新用他那硬硬、圆圆、热乎乎的头壳抵住她。她补充了第一次没有想出来的细节——把衣服撩起来,用床单盖在肚子上,“哎哟哎哟好痛啊!”她假装分娩剧痛,喊个不停。
她一次次把米豆生出,直到自己尽兴。
隔日,生孩子的游戏已经陈旧,她要想出新的花招。她想放火,点燃一张旧报纸,却没找到火柴,这个常时在李阿姨家的床底重复多次的勾当让她想起李阿姨的婴儿,那个脸皱皱的、红得像犸狫屎忽(猴子屁股)的侬厄,她就对米豆讲:“你都生出来了,那你就系侬厄。”
在米豆的一片懵懂中跃豆捉他入怀,她横抱着弟弟,把他的头搬到她的臂弯:“你饿了,你应该啼哭。”米豆不哭,她就出力拍打他的脸和屁股,至诚打。米豆委屈得刚刚哭出一声,她又不满:“哭得太大声了,你刚生出,没几多力气的。”
她摁米豆的嘴到胸口,掀起自己的衣襟——
那是八岁女童排骨式的前胸,跃豆险些就丧了气。不过还好,**是凸起的,她用食指和中指夹住前胸的皮,把小得只有绿豆大的**送入他嘴里。一阵温热湿润柔软从这粒绿豆传到了她的全身……他含着,她拍他的背,喃喃低吟:“侬额,哦哦。”他便吮嗍起来……对一只完全谈不上是**的**如此沉迷,她既感满足又感怜悯。绿豆感到痛了,天光也已散尽,斜对面畜牧站门口的路灯漏过来的很稀的光,房间一片朦胧……
虚拟的生育和哺乳,在八岁就一次性完成了。她盲目的母性得到超前的满足,于是萎缩。她完成了,就早早抛弃了。
她怀疑,八岁就乳腺增生,这跟模拟的生育和哺乳有关系……她把米豆生了三到四次,每生一次就撩开一次上衣让他含她绿豆大的**。到了第三日她彻底厌倦了,又过了几日,开学了,米豆又不见了。
到秋天,她摸到自己右边**周围有硬硬的核,圆圆扁扁的一块。出于恐惧,她告诉了母亲大人。而远照是相信科学的,北京医疗队正好来圭宁,乳腺增生这种正规的科学名词就出现在了跃豆的身上。
一个阿姨,一口来自北京的纯正普通话,她语调温和,手指轻柔地按在跃豆的“排骨”上。然后帮她扽了扽衣襟,说:“不要紧的,吃一点药水就好了,药水也好吃的,酸酸甜甜。”一口标准的普通话,她的声音也是酸酸甜甜的。
然后她就站在药房门口的大芒果树下等候,药房没这种药水,要现配,卷头发的高药师使一只玻璃量筒,在大玻璃樽和细玻璃樽之间来来回回兑药水。然后母亲大人拿了只药水樽出来,满满一樽乳白色浑浊**。药师说,有点酸咪咪的。远照极愉快,认为女儿够幸运,碰到了北京医疗队的专家。本以为,一个八岁女孩的乳腺增生是件麻烦事,不料专家从天而降,来自伟大首都。专家讲没几大问题,而且,药水很便宜的,在自己医院就能配。在走廊碰到人,她就举起手上的药瓶给人看,仿佛值得炫耀。